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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我是應了八弟的邀請,一起去看好戲。好戲?果真是好戲,兩個少年被欺侮,滿樓計程車子沒有一個敢出頭。那個大些的少年機敏沉穩,我覺得他還好,但他對大漢的侮辱一笑了之,就少了些血性。
後面的事證明我看錯了,而且錯的離譜。他不是沒血性,而是還沒碰到他的逆鱗。在小些的少年受到侮辱的時候,這少年勃然變色長身而起,怒氣內斂舉止有禮,行決鬥禮,說江湖話,淵渟嶽峙,好一派大將之風。我聽見他說“不論生死,有些架是一定要打的”,何等豪邁何等氣概,不知是誰家少年,如此漠視生死、愛護兄弟。這等人物,怎能不讓人擊節讚賞。
我開始擔心少年的安危,想讓人下去幫一把,可我還是小看了他。電石火光中,大漢已經倒地不起,少年帶著同來的人溜了。心思縝密,審時度勢,招式怪異,心狠手辣,這是我對這場架中少年的評價。真是英雄出少年,真是了得。就是我在他的位子上,也不可能比他處理的更好。便是我在他這個年紀,也沒有這種身手。雖然他年紀尚小,可我仍然忍不住對他有些佩服。
現在想來,就是他在窗下走過時,我的一聲讚賞,他的一句嗔怪,緣定了今生。他的那聲哥哥叫的我心裡一暖,想著要是真有這麼個弟弟就好了,開著玩笑許下承諾,卻不知不覺帶上了幾分認真。
八弟去和知味樓老闆商量事情,錯過了他導演的這場戲,懊惱不已。我卻微笑著想起那個俊秀的少年郎,想著他長大又該是何等風采。
那時我驚訝自己輕易認真起來,現在卻痛悔自己今生未能遵守自己的諾言。我沒有好好的護著他,不光如此,安和這一輩子幾次生死徘徊、幾次心傷自苦、不得安寧不得自在,全都是我害的……扯遠了。
再次見到他是那年冬至前一天。他和隨從溫良謙恭的避讓在路旁,若非我多看一眼,便會錯過了。看著他含笑的眉眼,雪天趕路的勞累寒冷似乎消失不見,舒服和愉悅在心裡蔓延到臉上。我很久沒有那樣開心的笑過了。
我去了他的院子,不請自入的進了他的睡房,看了牆上掛著的各種兵器,看了奇怪而方便的衣櫥,看了兩邊開門的新式拔步床;去了他的書房,看了書脊貼著書名的一架書,看了牆上的字。
我知道若非相交莫逆,這樣是很失禮的事,可是我感不到任何不妥。我和他雖是第二次見面,卻彷彿已經和他相識很多年,熟稔而親近。我覺得,他根本不會在意,所以我做的理所當然,而他跟在後面果然毫無芥蒂。因為他對我也這麼親近隨意,沒有對著陌生人的侷促疏離。
他竟然是寧國府的嫡出獨子,那個少年舉人。看看他看看這個樸實無華的住處,再想想那個榮國府,真是不敢相信。真是文武雙全,少年俊傑。我給他取了個字,本來應該是長輩所賜,可我想給他一份祝福。他點頭應好,笑意盈面,接受了我的冒昧,沒有一點為難遲疑。安和安和,從此我就用我給他起的字叫他,從他傾世風華叫到他兩鬢如霜。
那是第一次,我隱隱感覺禮教世俗不在他的眼裡。
細細想來,那時他是不想揭開我的身份,所以阻止我作字畫的吧。從對我的護衛的站崗皺眉頭,到我說出自己姓氏的疏離有禮,他都表明了自己不願結交權貴的意思。
吳先生說了我正用的偽裝身份,我本覺得待朋友應該赤誠,可看見安和輕鬆、歡喜起來的表情,怎麼也不能把自己真實身份說出口。又隱隱慶幸當時題字的時候寫的是母后給起的別字,本來是想再有人這麼叫我,例如這個少年;這下倒是不至於漏了破綻。
再見面兩人在園裡閒逛,接著我聽到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金玉良言,他只是問我,“再過二三十年,你有了好些優秀的兒子,該選繼承者時,你會怎麼做,你會怎麼選?”
彷彿醍醐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