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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個新頭。&rdo;我說:&ldo;&l;財神&r;,今年多在我家門口唸幾套。&rdo;&ldo;請好吧,金斗大侄子,你是咱村裡的大秀才,早晚要發達的,老叔早著點巴結你。&rdo;他提著水,歪著肩膀走了。
傍黑天時,下了兩天的雪終於停了。由於雪的映襯,夜並不黑。爺爺囑咐我把兩個陳年的爆竹放了,那正是自然災害時期,煤油要憑票供應,蠟燭有錢也難買到,通宵掛燈的事只好免了。
這晚,爺爺又去了飼養室,說等到半夜時分回來跟我們一起過年。自從父親去世後,生產隊看我家沒壯勞力,我又在離家二十里的鎮上念書,就把看牛的美差交給了我家。母親白天餵牛,爺爺夜裡去飼養室值班。我和母親、奶奶摸黑坐著,盼著爺爺陝回家過年。
好不容易盼到三星當頭,爺爺回來了,母親把家裡的兩盞油燈全點亮了,燈芯剔得很大,屋子裡十分明亮。母親在灶下燒火,幹豆秸燒得噼噼啪啪響。火苗映著母親清癯的臉,映著供桌上的祖先牌位,映著被炊煙燻得黝黑髮亮的牆壁,一種酸楚的莊嚴神聖感攫住了我的心……
年啊年!是誰把這普普通通的日子賦予了這樣神秘的色彩?為什麼要把這個日子賦予一種神秘的色彩?面對著這樣玄奧的問題,我一個小小的中學生只能感到迷惘。
奶奶把一個包袱鄭重地遞給爺爺,輕輕地說:&ldo;供出去吧。&rdo;爺爺把包袱接過來,雙手捧著,像捧著聖物。包袱裡放著五個餑餑,準備供過路的天地眾神享用。這是村裡的老習俗,五個餑餑從大年夜擺出去。要一直擺到初二晚上才能收回來。
我跟著爺爺到了院子裡,院子當中已放了一條方凳,爺爺蹲下去,用袖子拂拂凳上的雪。小心翼翼地先把三個餑餑呈三角形擺好,在三個餑餑中央,反著放上一個餑餑,又在這個反放的餑餑上,正著放上一個餑餑。五個餑餑壘成一個很漂亮的寶塔。
&ldo;來吧,孩子,給天地磕頭吧!&rdo;爺爺跪下去,向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磕了頭。我這個自稱不信鬼神的中學生也跪下,將我的頭顱低垂下去,一直觸到冰涼的雪。天神地鬼,各路大仙,請你們來享用這五個餑餑吧!……這蒸餑餑的白麵是從包餃子的白麵裡摳出來的,這一年,我們家的錢只夠買八斤白麵,它寄託著我們一家對來年的美好願望。不知怎的,我的嗓子發哽、鼻子發酸,要不是過年圖吉利,我真想放聲大哭。就在這時候,柴門外邊的衚衕裡,響起了響亮的歌聲:
財神爺,站門前,
看著你家過新年;
大門口,好亮堂,
石頭獅子蹲兩旁;
大門上,鑲金磚,
狀元旗杆豎兩邊。
進了大門朝裡望,
迎面是堵影壁牆;
斗大福字牆上掛,
你家子女有造化。
轉過牆,是正房,
大紅燈籠掛兩旁;
照見你家人興旺,
金銀財寶放光芒。
我從地上爬起來,愣愣地站在院子裡,聽著&ldo;財神&rdo;的祝福。他都快要把我家說成劉文彩家的大莊院了。&ldo;財神&rdo;的嗓門寬寬的,與其說是唱,還不如說他念。他就這樣溫柔而悒鬱地半念半唱著,彷彿使天地萬物都變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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