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品書網www.vodt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眾人爬起來,紛紛往後退。
剛吃過饅頭豆腐肥豬肉的一個漢子問:&ldo;也許是個臭彈吧?&rdo;
方家七老爺說:&ldo;不是,玉米秸子墊住了它,它才沒響。&rdo;
隊長說:&ldo;七老爺,怎麼辦?&rdo;
七老爺說:&ldo;你願意怎麼辦就怎麼辦!&rdo;
隊長說:&ldo;咱們把它抬到機場去吧?&rdo;
七老爺說:&ldo;誰願意抬誰就抬,反正我不抬。我在淮海戰役中見過這種炸彈,美國造的,一炸就是一個大灣,灣裡的水瓦藍瓦藍的。&rdo;
隊長說:&ldo;咱們小心點抬。&rdo;
七老爺說:&ldo;怎麼個小心法?美國炸彈十顆裡必有一顆是定時的,炸彈肚子裡裝著小鐘錶,一到時間就炸,防都沒法防!&rdo;
一聽這話,大家都感到閻王爺向自己伸出了生滿綠毛的手,每個人身上的汗毛都爹煞了起來,起初大家都慢慢地後退,退到場邊上,不知誰發了一聲喊,便一齊跑起來,生怕被炸彈皮子追上。
這一夜全村裡都響著一種類似鐘錶跑動的咔嚓聲,大家都忐忑不安,又滿懷希望地等待著一聲巨響。
數月來日夜攻讀魯迅先生的著作‐‐這是一個雙目炯炯匪氣十足的朋友敦促的結果。當時他對我說:&ldo;你一定要讀魯迅。&rdo;我不以為然地說:&ldo;讀過了呀。&rdo;他說:&ldo;讀過了還要讀!要下死功夫!&rdo;隨即這&ldo;讀魯迅&rdo;的話頭也就扔掉,喝著酒扯到魯迅的小說。我馬虎地記著前些年一些文章中說魯迅先生曾計劃要寫一部紅軍長徵的長篇小說,終未寫成,是天大的遺憾,云云雨雨。朋友則說一點都不遺憾,魯迅先生如果真寫成了這部小說,也未必就是偉大著作,偉大人物也有他的侷限性。他認為先生最大的遺憾是沒有修成一部中國文學史,先生是有這能力有這計劃並做了充分準備甚至擬定了一些篇目,如&ldo;《離騷》與反《離騷》&rdo;、&ldo;從廊廟到山林&rdo;之類,這些篇目就不同凡響,此書若成,才是真正的傑構。又扯到老舍先生,朋友認為老舍備受推崇的幾部書如《四世同堂》之類,&ldo;水&rdo;得很,因老舍在淪陷後的北平待了並沒幾天,他的最偉大的著作是僅寫了開頭八萬字的《正紅旗下》,此書若成,亦不是可以什麼同日而語的。看來&ldo;面壁虛造&rdo;真是文學的大敵,近年來被青年作家們幾乎忘光了的革命現實主義創作原則並沒過時,事情怕只要沒親身體驗過就難得其中真正的味道,調查也好、讀檔案也好,得到的印象終究模糊。大如某先生的滾滾歷史長河小說,也是一部比一部稀鬆,農民起義領袖都像在黨旗下舉著拳頭宣過誓的共產黨員了。這使人十分容易想起&ldo;評法家&rdo;的故事,貼上十分&ldo;馬克思主義&rdo;的商標,也未必就是馬克思主義的真貨。真是到了認真讀馬列主義的時候了,不但青年作家要讀,老年作家恐怕也要讀,因為馬列主義並不是如&ldo;長效磺胺&rdo;類的藥品,吞一丸可保幾百年不犯病‐‐我&ldo;死讀&rdo;魯迅了。讀到妙處,往往心驚肉跳;讀到妙處,往往浮想聯翩。心驚肉跳是不能入小說了,浮想聯翩大概是藝術的搖籃或日&ldo;翅膀&rdo;吧?
魯迅先生的《狗&iddot;貓&iddot;鼠》裡,寫著:&ldo;那是一個我的幼時的夏夜,我躺在一株大桂樹下的小板桌上乘涼,祖母搖著芭蕉扇坐在桌旁,給我猜謎,講故事。忽然,桂樹上沙沙地有趾爪的爬搔聲,一對閃閃的眼睛在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