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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調來了小鋼炮,連續轟擊之後,王寶林發現身邊只剩下一個戰士了。這是最後的時刻了,死亡近在咫尺,卻不顯得可怕。在炮火暫停的間歇裡,王寶林忽發奇想,大聲地問:&ldo;兄弟,下輩子你想託生啥?男人還是女人?&rdo;
戰士抹了一把臉上血跡,眼淚婆娑地想了又想,哽咽著說:&ldo;我想做女人。師長你呢?&rdo;
&ldo;做男人好!&rdo;他臉色慘白,嘴角卻浮起了笑容,趁著換彈匣的工夫,還不忘補充一句:&ldo;要是託生男人的話,還去打鬼子!&rdo;回頭一看,同伴中彈了,歪著的頭成了血葫蘆。
敵人的騎兵衝上岸來,馬蹄磕碰出火花,王寶林最後的子彈洞穿了自己的頭顱。扣動扳機的一霎間,他忽然想起了趙金氏,想起了哺育他的乳房,香甜的汁水電流般湧遍周身。在殘存的意識裡,王寶林感到釋放的快慰。太陽終於躍出山谷,壯士的腦漿噴湧,血水激濺,殷殷如百合花怒放,隨即凝結成了火紅的薄冰。
1打小宿:夏秋季節,在山裡頭宿營。
2更生布:廢舊衣物再生棉紗紡織成的布料。
第三十四章(1)
富連聲一病不起,來得太突然了。全無喜慶的春節黯然離去,無精打採的紅對聯還賴在各式各樣的門旁。在老虎窩,富連聲的朋友只有荊容翔一人,算得上是神交。郵政代辦所的事情不多,荊容翔常有空來找富連聲。兩個人話語都少,就那麼乾坐著,四目相對。窮困潦倒的富連聲和無所事事的荊容翔多有互為吸引之處,富連聲喜歡去郵政所看報紙,荊容翔喜歡富連聲的沉穩。除了同病相憐以外,也有性情相近的地方,比方說他們都無興趣打牌耍錢,所以都顯得行影孤單。富連聲的每一天都很孤獨,他的孤獨旁人難以理會。以往的孤獨有
刻意隱藏的成分,而現在的孤獨是因無人理睬。這樣的孤獨是酸楚的,帶有被人輕視被人遺忘的性質,好比老鷹折了翅的哀傷,雖然可以自戀似的回味翱翔的快意。
前一段日子,老虎窩街上敲鑼打鼓,村公所和警察署四下張貼告示。&ldo;擊斃慣匪&rdo;王寶林的訊息傳來,公家人興高采烈。老虎窩小鎮實行了保甲制度,美其名為&ldo;鄰保友愛&rdo;。鎮子上和鄉下的部落一樣,實行保甲連坐,每十家為一牌,每十牌為一保,十二歲以上的居民,均要隨身攜帶身份證備查。常言說,牆有縫人有耳,酷律之下,人人噤若寒蟬,稍有不慎,即可視為&ldo;通匪&rdo;,遭滅頂之災。在殘暴面前,老百姓臣服了,人人自危。得知王寶林的死訊,金氏悄悄落淚,說:&ldo;咳咳,這孩子吃過我的奶呢。&rdo;而趙前備覺輕鬆,心頭重負隨之卸下,又不便說什麼,默默看女人傷心。這日,富連聲又去郵政所看報紙,沒頭沒腦地長嘆一聲:&ldo;大丈夫馬革裹屍,死得其所!&rdo;
富連聲依舊叫姐夫趙前害怕,但是他依舊失魂落魄,趙金氏時時接濟他,又處處提防他。聽說弟弟又有出去做事的念頭,毫不客氣地嘲笑道:&ldo;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折騰了三十來年是啥結局?除了積攢下倆孩子,你還有啥啊?也不瞧瞧你自己?五十來歲的人了!&rdo;姐姐的話句句都像刀子,不留情面地剜在靈魂深處,富連聲默然無語,剩下的只有焦慮和悵惘。
荊容翔不小窺富連聲,努力去理解他的苦悶,理解他沒有朋友沒有交際。荊容翔覺得他這人有種坦誠的世故,還有種無奈的老成,總之很複雜,看似瞭解,其實卻一無所知。荊容翔說:&ldo;富哥,我爹說了,你這個人不簡單。&rdo;
面對好評,富連聲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荊容翔說:&ldo;富哥,我咋也琢磨不透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