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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七臘八凍掉下巴,周天寒徹,荊容翔起大早來接火車。早班車是從海蓮開來的,在早晨七點鐘到達安城,途徑老虎窩時天快亮了。數九隆冬天亮得晚,整個世界凝固在灰色的基調裡,一切都淹沒在朦朧的暗霧之中。遠處的村莊和樹林,都化做了疏淡的剪影,就連車站近前的燈柱也看不出一點兒立體感來。鋼軌閃爍著寒光,靜靜地臥在凍土地上,從遠處而來又向遠處而去。天空中,無數的晶體粉塵飄然而降,在火車燈光的映照下像繁星一樣閃亮。那不是霧,不是雪,而是霜,每一個亮點都是一顆微小而精緻的冰粒。黎明時分的小站掩映在雪野深處,氤氳著淡藍而清亮的光芒。慵懶的旅客剛一下車,就會被凜冽刺骨的寒風打一個激靈,睡意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旅客還沒等走出車站,就無一例外地渾身籠罩了白霧,身上的霧氣很快變成了一層絨毛樣潔白的霜花,掛滿了他們的狗皮帽子、領口、睫毛和鬢髮。接完站,荊容翔扛起郵袋就走,一路走得氣喘吁吁,口中的哈氣繚繞,這樣他就不會感覺到冷了。
一陣嗆人的藍煙散去,爐子點燃了,鐵皮煙筒燒得呼呼做響,室內的溫度緩緩升高,荊容翔的手腳活絡起來了。他在鐵爐子蓋上熱點兒苞米麵糊糊,趁熱吃了,心頭盪起融融的暖意。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出門一望全是潔白的雪,村子裡、屋頂上、牆上、柴禾垛子上都覆蓋著厚厚的雪,就連樹枝幛子的木頭杆子上面,也穩穩地堆著饅頭似的雪團。隆冬老虎窩的早晨是溫馨的,灰白色的、青灰色的炊煙從房脊雪堆裡升起來了,無聲無息地搖曳。狗的叫聲越來越歡快了,人們推開了冒著熱氣的房門,走出了自家小院。於是街頭上雪開始低吟淺唱,在每個人的腳下,發出沒有區別的&ldo;嘎吱嘎吱&rdo;的聲響。
有人悄悄地走進門來,帶來一身寒氣。荊容翔猛一抬頭,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來人摘掉軍帽,笑聲把木格窗震得瑟瑟顫動:&ldo;不認得了?我是王寶林呀,沒長兩個鼻子吧?哈哈……&rdo;灰呢子軍服上的銅紐扣閃亮,使得笑容愈發燦爛奪目。狹小侷促的代辦所更顯軍人的高大,王寶林的手掌是那樣的寬厚,緊緊地握住荊容翔的手,搖了又搖,晃了又晃。
王寶林從講武堂畢業後,在陸軍獨立第二十六旅六百三十五團服役,官至少校副團長。老旅長舉薦他,調吉林任教導隊隊長。上任前,繞道回家探親。在老虎窩人眼裡,他簡直是一種偶像,周身洋溢著神奇的光輝。細心的母親一眼就發現兒子的右腿有些跛,而王少校卻憨憨地笑了,說:&ldo;不礙事,小傷。&rdo;老少鄉親在王家的火炕上圍了一大圈兒,王少校很是健談,三言兩語就談到了最近的中東路事件。見鄉親們不解,他解釋說為爭奪中東鐵路路權,南京政府下令和蘇聯斷交。東北邊防部隊和蘇聯開仗,卻不想不是人家的對手。老毛子的飛機坦克厲害,北邊的這一仗輸得慘哪,滿洲裡和扎蘭諾爾失守,韓光第、梁忠甲等部全軍覆沒,少帥被迫簽了協議。鄉親們沒見過坦克,都努力去想像鐵疙瘩車的樣子。趙前噴了口煙,說:&ldo;俺就不信,咱中國這麼多人,就幹不過老毛子?&rdo;
趙前執意要請王家父子吃飯,由老牟荊先生等人作陪。熱蓬蓬的燒酒進肚,大家都止不住話茬,說的全是掏心窩子話。少校說他是軍人,心裡裝的只有槍和炮,咱們東北夾在日本和蘇聯兩個帝國主義的重壓之下,少帥少勇,南京無謀,危局日甚。趙前說,我可圖謀著太平的日子,打起仗來吃虧的還不是咱老百姓?少校連連搖頭,日本人做夢都琢磨咱們,中日一戰在所難免,想躲也躲不掉,他年血染沙場,也不枉活一場。趙前等人激動,禁不住稱讚好樣的,說咱中國就缺你這樣血性的軍人。酒桌上的氣氛熱烈,而王德發卻悶悶不樂。身為父親,王德發以一種複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