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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粉酥酥的花瓣兀自盛繁著也落不得地上進不得水裡。所有的一切一如我們幾個幼時的景象,沒有改變。
而我,獨自乘著一葉舴艋舟蕩在湖中央,舟上沒有搖槳,我也無心去動。只那樣撐著頰安安靜靜坐在船上,連自己都覺得是在等著什麼。
一會,我船邊的一方湖水開始悄無聲息地一點一點往上冒騰,逐漸得將湖面溫柔得開分了個口子。只看見一隻帶著碧色翡翠鐲子的手伸了出來,還伴著清雅和淡的檀香。我一點都沒有害怕,有什麼可怕的。那一定是也只能是師父的手才能那般肌若凝脂,指如玉蔥。陸一葵那種人,是進不了我的夢的。我探出身去,輕輕盈盈牽了那手,不甚用力就能將她整個人拉了上舟來。肌膚相觸,心頭一激,那手竟不是我記憶裡最後握著得那方如寒冰般的死物,還是掌心紅嫩且有柔和溫度的!
師父穩穩巧巧跨入舟,我躬身扶她至船頭坐下,我也回到船尾坐了。我們就這樣面對面,面對面了良久。彼此都是這樣淡定,沒有一絲侷促。湖上,開始起了徐徐微風,沁澤吾心。
我總覺得她不一樣了,一開始有煙靄重重,容顏都不清的,只覺那氣場是師父無疑,卻說不上哪裡不一樣了。最後待那煙熅漸次消散了,終於發現,對面的師父竟是年輕得許多,也就於我現在一般大。額前青絲垂鬢邊,後面是個鬆鬆散散的髻,除了手上那隻鐲子再無半點飾物,只穿著一件通身青色寬袖袍子,嘴角是一抹輕柔淺笑。尤其是那雙眼睛,怪不得縈湖裡再無半點碧波,原來都落到她眼裡去了。我不曾見過這樣有情致的師父。印象裡的師父是個看盡春色半點痕跡也無的女子。她也會笑,極少得笑,卻不是這樣暢快分明的。你總能感覺到她的那些笑裡,決計不是這樣歡愉,而是摻著些雜質,就如一片明黃裡抹了點灰一般不讓人盡興。也只有這種時候,我才覺得師父也不是全然出世的。不然,哪有人把一件件殺人生意做得這樣波瀾不驚的,這也是我多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可此刻的她是完全鬆弛心無掛礙的另一個人,另一個方觀應。不再是那個叱吒江湖的宛居主人,不再是那個克己復禮的鬼士道正宗傳人,而是個有血有肉有情有性的方觀應,只是那些特質仍是帶著她自身的恬淡味道。
儘管明知是個夢,我依舊於眼角噙了楚澀卻欣慰的淚水。因為透過她依依望著我的表情,我知道,她是徹底原宥我了,於是也回報給她一個純淨微笑。彷彿亦是多年,沒有那樣出自真心得歡樂過一回。
“你終於肯來啦。”她沒有叫我“徒兒”或是“月兒”,只以“你”相稱。聲音還是那樣嫋嫋。即便摒棄師徒這一層,我仍是找不出我身上與她有的共同點,與她的水波不興的性子相比,我覺得我這樣卑微猥瑣。形不似,神更不似。興許她曾如我一般在起承轉合裡忽悲忽喜過,可那於我畢竟只是傳說罷了。我的師父,方觀應,即便是在最好的年華里,我總揣測著也該是如今呈於眼前的樣子吧,美得以靈魄勝出,
“嗯,我來了。”我抹了抹眼角的淚,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止不住,便也放棄了,只把手交疊在膝蓋上,身子略前傾,以個最舒服的姿勢應她。
“真沒想到。你我兩代人,卻是殊途同歸。”這本該是句嘆息,她說出來卻是這樣娓娓。
“我不懂。”我本以為我跟她,大不同。
“沒事。以後,你便會懂了。”她望著桃林出神賞花,再挑了挑隨風貼在唇上的垂髮,笑了,那樣動人。
“你為何要退身?”我存了太多問題,是想問她。
“與你一般,皆為一個‘情’字。”
“那你又為何回來?”
“也是‘情’字。我有情關,你也有。”
“不,我不會再回去。”我咬了唇,很堅定地告訴她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