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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你那主子的祖先打進關裡,到處屠城,殺人如糙,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一殺就是十幾萬、幾十萬,不比如今的夷鬼更兇暴?夷鬼是不拿中國人當人看,可你那主子,當今朝廷就拿百姓當人看嗎?就不說夷鬼和你那滿洲主子,就算漢人做了主子,有錢有勢的,誰又把糙頭小百姓當人看?咱柳家世世代代身在梨園,誰又拿咱們當人看了?
你竟有這番想頭!可不成反叛了? 大香驚異地瞪著天壽。
我不過說的實情,你去告到官府拿了我去殺頭就是,省得我自己下不了手自殺! 天壽想不到自己竟能冷笑著說出這樣的話。
我 我才沒那工夫哩!真想不到,咱柳家會出你這麼個叛逆! 大香的眼睛閃著猶疑不定的光芒,包含著沉痛、憤怒,也有矛盾和依戀,終於猛地一跺腳,說, 就當我從來沒有兄弟,沒有妹妹! 她狠狠地撂下這句話,掉頭就走,孩子在背上又一次哭叫,她也不理會了。
默默望著大香遠去,天壽知道永無再見之期了。這一番唇槍舌劍,這一陣激烈的心緒起伏震盪,徹底打消了天壽自殺的念頭。她不能讓葛家的夫人太夫人和大香這些人如意! 她默默地收拾著祭品,心裡盤算著,是去賣藝,還是去搭班唱戲?在舞臺上扮演各種角色,領悟人生,接受看客們的讚嘆,是她對人生惟一的、也許是最終的依戀了。
身後一聲蒼老的咳嗽聲,引得她回過頭。剛才被大香斥走的老乞丐站在那裡,又老又瘦,骯髒襤褸,被駝背壓得直不起腰,亂蓬蓬的頭髮鬍鬚蓋了一臉,樣子十分可憐。天壽心想,對這樣不幸的老人,大香怎能那麼狠心。天壽把祭菜祭果端起來,招呼老乞丐,要全都舍給他。
當她扯過老人那破破爛爛又黑黢黢的大口袋時,老人顫抖著手止住她,並從口袋深處取出一個乾乾淨淨的包袱,交給她,示意她開啟。
天壽不明所以,開啟了三層包袱皮,竟是三個捲軸!天壽腦袋轟地一響,迫不及待地開啟了其中的一卷,天哪!竟是唐伯虎的《宮妝仕女圖》!這時耳邊響起她夢魂縈繞永生難忘的熟悉的聲音:
應該物歸原主了!
她只不過回了回頭,只不過看到了一雙眼睛,便像是遭了雷殛,頓時癱軟如泥,昏倒了。
天壽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被擁在一個極溫暖的懷抱中,睜開眼睛,便觸到了亨利俯向她臉上那帶著焦急神色的溫柔的藍眼睛,就像當日在船上一樣。
人們是不會因為歡樂而長時間昏厥的。天壽猛地緊緊摟住亨利,生怕他再消失,並把自己的臉貼上他寬厚的胸膛,哭著笑著,說:
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今天可見了你三次呢! 亨利感動得氣息不暢,眼睛也濕潤了,忙用輕鬆的語調告訴天壽, 在路上我就跟你打了個照面,旁邊有人沒敢叫你;悄悄跟到墓園,偏又碰上葛成在那裡;好不容易他走了,等到你的祭奠儀式結束,我正要進園,迎面又撞上了你的那個三姐姐,沒辦法,只好退到墓園的土圍牆後面躺著,直等到你們爭論完畢為止
那,我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天壽急忙問。
是的! 亨利快樂地笑著, 我一直擔心你不愛我,或者不肯嫁給我,這下子,什麼都不怕啦! 真不知道,我的小仙女還是個雄辯家哩!要是到了國會,一定能擊敗那幫貴族院和下議院的所有議員!
天壽羞紅了臉,把整個面龐都藏進亨利的懷中去了。亨利動情地低頭親吻著她的頭髮,心疼地說: 你這麼蒼白,這麼消瘦,抱著你就像抱著一個孩子似的 真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苦啊!
我算什麼呢? 天壽的聲音也發著抖, 你才是吃了大苦受了大難哪! 告訴我,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亨利說,他因為失血過多和傷口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