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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啞嗓子的王映村,自那年隨胡公子回廣州後,就一直充任胡家的師爺,胡公子繼承家業,他更成為家主爺的心腹。多好的吃食多肥的油水似乎也養不胖他,他依然精瘦乾巴,只是膚色更黑,臉上又多了幾道皺紋,也就更顯猴相了。此時他捻著頦下稀疏的鬍鬚,眯眼笑道:
兩年不見,小天壽出落得越發超逸不群了!
封四早不是當年的戲團頭了,如今下巴也雙了,肚子也腆出來了,活像那成天笑眯眯的彌勒佛;可一旦雙眼睜大,尖銳的目光如電she出時,當年那個精明的戲團頭就又脫穎而出,更帶著幾分名班班主的威嚴氣概--他執掌廣州有名的芳華班已好幾年了,韻蘭現正在他那裡搭班唱戲。他今天應邀帶了笛師陪韻蘭來胡家花園唱堂會。面對花園的主人--十三行洋商之首,他當然要十分客氣,十分討好,話也專揀主人愛聽的說:
胡爺,不是我愛奉承,你老人家實在是慧眼識人,天壽真是天生的梨園材料。多少唱旦角的孩子一到十五六歲,不是長鬍子就是長個子,再不然長出個大喉結子,遮遮掩掩費好些手腳。可你看他,都十七歲了,還是那麼小巧玲瓏,裊裊娜娜,臉蛋兒白淨淨嫩生生,真箇是吹彈得破喲! 雨香這孩子也頂刮刮,上午演小春香活靈活現,才十三歲,也難為他了。
這時,天壽抬眼去看雨香,目光卻一下子被這宅院和花園的主人強行截住,一直冷冷地背手而立的胡昭華,烏黑的眉毛輕輕一揚,似笑非笑,說道:
韻蘭,別來無恙啊?
王師爺嘴角一彎,想笑,立刻忍住,卻忍不住向天壽投去探究的目光;封四眉尖一聳,驚異地看看主人又趕快收斂;雨香的好奇全在天壽身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只見天壽躬身款款拜謝,輕聲答道:
不敢。
主人終於微笑開來,象牙色的面頰上,兩道長長的酒窩閃爍著,目光緩緩掃過四周,重又回到天壽身上,吟說道:
重遊舊地,再晤故人,韻蘭寧無感乎?
天壽很勉強地笑了笑,舉目遠望,眼裡一片孤寂和迷茫,隨即低下頭輕聲地、淡淡地說:
不敢。
煙波亭裡,頓時一片寂靜清冷。
哎呀,大爺你可回來啦! 冷香不知從什麼地方跑過來,衝進亭子就又是說又是笑的, 哎呀呀,真跑死我了,氣都透不過來啦! 他靠著亭柱嬌滴滴地喘氣,拿著粉紅色的小手絹沾汗。就這工夫,浣香也跟腳來到,向主人客人們請安。
生怕冷場似的,冷香趕緊走上去依在主人身邊,嬌媚地歪著頭,笑道: 還是大爺你的主意好,今兒外請的名伶可真給咱們家這臺戲增色啦!老太太跟太太看得這個高興喲,咱們家多少日子沒這麼開心了! 一口一個 咱們 ,全然是 自家人 的親暱口吻,顯然是說給這裡 外請 的天壽聽的。天壽默默不語,別人也不好答碴兒,聽他又接著說起幾位外請名伶的絕招兒,連說帶比畫,有聲有色。
冷香認為自己最美處,在嘴角邊一左一右兩個小小的飯窩,早就聲稱與大爺臉上的長酒窩正好相配。為了展示這對飯窩,但凡說話,他就要抿嘴角嘬唇尖,還得顧及口形的秀氣,於是冷香那嘴唇就很做作。平日還罷了,只要胡大爺或是需要討好的什麼人在場,他那嘴唇的動作和整個臉上的表情就叫人不敢看。也許有人專愛他這與眾不同,天壽卻趕緊扭開臉,寧可去看清澈平靜的湖水。
天壽的技藝可見長了,可惜大爺你上午不在家沒看著! 冷香終於把話鋒指向了他的主要對手,眼睛也笑眯眯地看定了天壽,目光中卻帶著挑釁的尖刺, 可比兩年前強多啦! 韻蘭,我還以為你真的再也不登我們家門兒了呢!
天壽只淡淡地瞥了冷香一眼,便轉臉,低頭,依舊不做聲,可是紅暈像chá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