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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手機放了一段旋律。那年頭的手機還是翻蓋的,五分鐘的普通音質的音訊也裝不下多少首。當年寫完了小樣,鄭旭把這段彈唱音訊一直存在手機裡,直到現在。他不做聲,三哥也安靜地聽。聽到副歌,他漸漸記起來了,點頭道:「我有印象。這歌叫什麼來著?記得是個英文名字。」
「叫《disilsion》」鄭旭說。
三哥點頭道:「是叫這個。當時咱們還排過兩遍的。我英語不行,沒記住。」
鄭旭深吸一口氣,道:「胡非把這歌放進他自己的ep了。」
三哥皺眉道:「什麼意思?這歌不是你寫的嗎?我記得那時候他想改你吉他,你不讓,這歌就沒演……怎麼放他ep裡了?」
鄭旭冷笑道:「我也想知道。」
他凝視三哥眼睛,問道:「三哥,我要去找他算帳,你能不能給我作證?」
三哥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然又一頓,改口道:「我……我給你寫個證明,行嗎?我這兒走不開,不能去北京。」
鄭旭說行,就準備出門買紙筆。三哥攔下他,從襯衫口袋裡摸出一支筆,又往包裡掏。放在最上頭的一本活頁簿給碰掉了,許多張保險推銷材料散落在地上。鄭旭一怔,趕緊彎腰幫忙去撿。三哥坐在原地沒動。鄭旭把紙頁攏起來遞給他,見三哥耷拉著眉毛,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包。那表情令人難受。
他問鄭旭說:「三哥變了是不是?」
鄭旭沒法兒答。他記得三哥以前經常說他最看不起兩種人,傳銷賣保險。三哥說他就受不了那些人,嘴裡沒半句實話,越熟越敢騙,都是小人。
鄭旭沉默半晌,不接他話,刻意說笑道:「過幾年,我也不演了,還來找三哥,咱們哥倆合夥賣保險。」
三哥扯起一個笑容,朝他揮揮手:「別啊,你得火,趕緊火!到時候三哥出一本回憶錄,專門講你糗事兒,銷量百萬。三哥就指著這個飛黃騰達了!」
說這話時,依稀有些像鄭旭記憶裡的三哥了。
臨走時,三哥忽然叫住了鄭旭:「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很羨慕你和胡非。你們倆是能吃這碗飯的,我們其他人都不行。水平不夠,只靠音樂養不活自己。現在……唉。」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不再繼續,只說還有銷售任務沒完成,先走一步。鄭旭沒跟他搶結帳。他多坐了一會兒,出門往火車站走。
這小城還沒開始整市容市貌那一套,火車站旁邊有乞討的殘疾人抱著吉他唱歌,唱的是凹凸鏡樂隊七年前紅遍大江南北那首。吉他音不準,唱得也很沒精打採。鄭旭駐足聽了一會兒,從褲兜裡掏出來身上所有的錢,扔進他碗裡,大步走進了火車站。
第7章
鄭旭回了北京,把三哥的證明信給了張未然,轉身就去找了許千山。許千山察覺鄭旭情緒不對,凡事都讓著他,順毛捋。鄭旭有點兒過意不去,又不願意跟許千山說實話。
他能說什麼?說他去找了一趟三哥就對前途產生了懷疑?說他覺得自己也挺平庸的,說不定回頭連保險都沒得賣?
丟人。
鄭旭以前從來沒懷疑過自己能出人頭地。哪怕他不掙錢,哪怕他知道這專輯賣不好,至少他有才華,在京城搖滾圈這一畝三分地裡是個叫得上號的人物,他一點兒不怕自己餓死。餓不死就完事兒,他們這一圈窮鬼都是這個心態。
但許千山不同。鄭旭沒問過,但他能感受到許千山跟他的想法是不一樣的。許千山需要一個確定的未來,並且為此焦慮。鄭旭不喜歡這樣。他想把許千山納入自己羽翼下,想讓許千山無憂無慮。鄭旭要拉許千山一把,就得把自己的問題先搞定,造一個不用謹小慎微也能活的未來。
他得把《棒喝》這張專輯做出來,做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