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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幾天之後,人們經常看見昭原虎著臉背著手在那個地方走,一圈圈地走,跟驢拉磨似的。又過了幾天,他說:&ot;這地方太空了,看得人心裡空落落的。還是修個舞臺吧。有了舞臺,樣板戲就好搞了,就可以更好地宣傳毛澤東思想了。&ot;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昭原說搞就搞。那一年小麥越冬的時候,臺子就修好了,屋頂上的大梁用的是村裡僅有的一棵銀杏樹,據說樹齡比官莊村的歷史還要久遠,可以追溯到康熙年間。用的檁條是也是百年槐木,像石頭一樣結實,把刨子的刀刃都打豁了。風水輪流轉,乾坤大扭轉,多年以後,當年被批倒批臭的孔子又吃香了,當年的背著語錄給昭原打氣的孟慶茂當上了支書。
慶茂一上臺就搞起了基本建設,在東邊建了三間土牆瓦房,外面抹著白石灰,和舞臺連在一起,就像東廂房。什麼都搞好了,就差孔子像和《孔子世家譜》了。孔子像好搞,用泥巴糊一個就行了,《孔子世家譜》還得去曲阜抄。派誰去呢,就派昭原的兒子去吧。昭原的兒子拿著公款出去了,半個月以後還沒回來。後來有人發現他壓根沒去曲阜。他就呆在溴水,住在溴水的親戚家裡,隔三差五到街上吃一頓,要把公款吃完了再回來。奇怪的是,人家確實把《世家譜》拿出來了。後來還是昭原老婆說漏嘴了。老太太說,昭原當年留了一手,在家裡留了一份《世家譜》。點火那天晚上,昭原回到家就點上了香,把《世家譜》供奉了起來……不管怎麼說,廟終於修成了,而且發揚光大了。慶茂還把戲臺又修了一下,加固了一些臺基,在臺基外面包了一層石頭,石頭上還雕了一幅畫,叫《龍鳳呈祥》。雕畫的那師傅是從省會請來的,雕得那叫好啊。龍是飛龍,張口旋身,回首望鳳。鳳是翔鳳,展翅翹尾,舉目望龍。朵朵祥雲飄在龍頭鳳尾,一派祥和景象。
《石榴樹上結櫻桃》第一部分(10)
當時就有人說了,說慶茂這是給自己打基業呢,要活到老乾到老,要鞠躬盡瘁呢。可慶茂還是下臺了。慶茂一下臺,這院子這基業就留給了繁花。前年,繁花又在西邊修了三間青磚瓦房,就像四合院的西廂房。這一下齊了,成了一個真正的四合院。四合院好啊,在北京教書的祥超說過,中央領導人住的都是四合院。這一次繁花沒有再塗白石灰,而是裡裡外外鑲上一層白瓷片,有點像大城市裡的公共廁所。當時瓷片很緊俏,溴水的大街小巷都在貼瓷片,說這樣一來就&ot;城市化&ot;了,就成了省會的衛星城了。當時的縣長姓王,王縣長的外號&ot;王
瓷片&ot;就是這樣得來的。因為&ot;城市化&ot;,&ot;王瓷片&ot;很快就升了,成了漢州市的副市長。當時,那一車瓷片繁花還是託了妹夫才弄來的。
東邊有一大片火燒雲。早晨的火燒雲像紅綢,薄暮的火燒雲像炭火。繁花來到村委會的時候,整個院子都像鋪了紅綢。有幾隻麻雀落在紅綢之間,它們也被染成了紅色,成了紅色的鳥,就像野地那紅色的漿果。農諺說,早燒不出門,晚燒行千里。看來天氣要變壞了。慶書正坐在辦公室裡打電話。慶書的樣子很嚴肅,中山裝的扣子一直繫到下巴。還梳了個大背頭,塗了髮油,又亮又光,蒼蠅落上去都會滑下來的。看到她進來,他愣了一下,放下電話,說:&ot;起這麼早?殿軍好不容易回來一趟。&ot;
說這話的時候,慶書舔著嘴唇,一臉壞笑。繁花說:&ot;德性,正經一點。再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ot;慶書把臉湊過來:&ot;撕呀,撕呀,撕爛了誰替你做工作?&ot;慶書問繁花看沒看早間新聞。繁花說她白天從不看電視。慶書就說遺憾啊,太遺憾了,實在太遺憾了。繁花問他到底看到什麼了,是上頭死了什麼領導,還是中東又開戰了?慶書說:&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