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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綬昌喃喃地說:&ot;難得,難得!這恐怕是從宮裡流落出來的?&ot;
韓子奇笑了笑,並不回答,卻說:&ot;師傅,您往下接著瞅!清朝的東西,我倒是有一些,挑了又挑,揀了又揀,才擺出這麼幾件像點樣兒的。其餘的,像什麼金鑲玉樹啦,珍珠桂花啦,東西是真東西,就是俗氣太盛,就算了!大清的東西就是有這個毛病,您說是不是?&ot;
這話說得讓蒲綬昌心裡咯噔一震,脫口道:&ot;你小子口氣太大!&ot;
韓子奇還是笑笑,引著他往前走。
明代的又佔了好幾個櫃子,有;青玉竹節式杯,青玉纏枝花卉鏤雕杯,青玉&ot;萬&ot;字耳乳丁紋杯,白玉纏枝花卉壯丹?,茶晶梅花花插。
蒲綬昌瞅著那件花插,茶黑色像只筆筒,周身纏著一根悔枝,朵朵梅花卻是白色的,完全是巧用黑白二色,匠心獨運,精工巧制。
&ot;這是?&ot;蒲綬昌忍不住伸出手去,手觸到了玻璃。
韓子奇拉開玻璃門,左手在外邊接著,右手掀起花插,露出底部,讓他看個明白。那上面,赫然刻著兩個字;&ot;子岡&ot;!
&ot;陸子岡!果然是陸子岡!&ot;蒲綬昌就像見到了明朝琢玉大師陸子岡復活,充滿崇敬地呼喚著這個數百年來在玉器行業中視為神聖的名字。
韓子奇又在前邊等著他了。
蒲綬昌簡直不敢再往下看了,前邊是元代的青玉雙耳活環龍紋尊,白玉雙耳禮樂杯,青玉飛龍紋帶板,雖是仿古製品,卻不泥古,碾工細膩精美,自有元代風貌;宋代的瑪瑙葵花式托杯,白玉龍把盞,青玉獅子墜,在玉料的選擇和對天然色彩的處理已經相當巧妙,正是清代&ot;分色巧用&ot;的先河初開。
歷史濃縮於咫尺之間,蒲綬昌隨著韓子奇在琢玉史的長河中溯流而上,轉眼間從宋跨入了唐。唐,是中原和西域頻繁交流的時代,那幾枚帶板上的人物和玉?上的飛天使人眼花繚亂,彷彿聽到了盛唐宮廷中的笙蕭鼓樂、絲綢之路上的鼙鼓駝鈴。蒲綬昌像進入了夢境,腳踏了雲霧似的在藝術珍品前飄蕩,任憑飄蕩到哪裡吧,一切都讓他陶醉!
青玉鏤雕螭鳳紋劍鞘飾,青玉渦紋劍首飾,青玉夔鳳紋雞心佩,在他眼前緩緩地遊過去,像一片片古老而又充滿活力的雲彩。他一時還不能明確判定身處於什麼時代,直到一件四面形的立柱白玉出現在面前,他才像被一棒擊中似的叫出聲來:&ot;剛卯!漢朝的剛卯!&ot;
&ot;不錯,師傅好眼力!&ot;韓子奇不無佩服地望著蒲綬昌說,&ot;這是我用十袋洋麵換來的!&ot;
&ot;唔!&ot;蒲綬昌從胸腔中發出一聲痛惜的長嘆,&ot;我平生只見過一次剛卯,那是在一位&ot;
韓子奇接過下半句話說:&ot;是在一位私塾老先生家裡?&ot;
&ot;嗯?你也去過他家?&ot;蒲綬昌倒吸了一口涼氣。
&ot;不,我至今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誰,家住哪裡,&ot;韓子奇說,&ot;這事兒說起來也是湊巧,有那麼一天,一位小腳老太太找到我櫃上,要賣一塊&039;鎮尺&039;,說是她家老頭子活著的時候用的東西。老頭子早先教過私塾,興了洋學之後就沒事兒做了,喝點兒悶酒,畫幾筆竹子蘭草,寫寫字。到老了,家產也都花光了,只留下幾管禿筆和這把壓紙用的&039;鎮尺&039;&ot;
&ot;不錯,他是用這當&039;鎮鳳&039;!&ot;蒲綬昌急得眼睛裡像要伸出一隻手來,&ot;怎麼,他捨得賣了?&ot;
&ot;捨不得!一直到臨終,他都捨不得!躺在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