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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功宴上彈錯調是犯了大忌，我跪在地上戰戰兢兢，不敢出聲。皇帝看著我，也不出聲。周圍的人都不出聲。我聽見呂大人的聲音說：&ldo;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過是彈錯音，陛下罰瑤妃多練幾遍就是了。&rdo;他終於認出我了嗎?
皇帝好像怕誰聽不清，故意不緊不慢、一字一頓地說：&ldo;據朕所知，呂大人與瑤妃相識已久，還是瑤妃的乾爹，果然父女情深。&rdo;
明明沒有絲毫越禮之處，可皇帝故意說得極其曖昧，讓一眾聽者多心。我鼓起勇氣，像七歲時那樣偷看他一眼，看見呂大人滿臉的震驚，嘴和眼都張到最大。他老了，已經有了白髮和皺紋，早不是對著我說&ldo;在下呂元懋，二十五歲&rdo;時的倜儻模樣。我明白了，呂大人並沒認出我，或許也忘記了靈州的瑤瑤，他只是習慣了仗義執言。
我忽然起身，抽出席上切肉的短刀，瞄準左手，用盡氣力揮了下去。中指與食指被切斷，我痛得昏厥過去。
事後，皇帝讓皇后來看我。皇后勸慰我說：&ldo;瑤妃何苦這樣性烈。陛下並非要為難你，只是想敲打敲打呂元懋，怕他立功太大，生出驕傲不臣之心。&rdo;
我說：&ldo;成瑤不懂別的，情願用這兩根手指換個清白!&rdo;皇后嘆著氣離開，之後，眾人皆知我為證清白而斷指。其實，我要的並不是自己的清白，而是呂大人的清白。若沒了清白，還怎麼當官?
我沒了兩根手指，從此不能彈琴。不能彈《飛花落雪》的瑤妃，對皇帝再無吸引，失寵是意料中事，我不後悔。
琴藝再精，不過徒增逸樂之趣，於社稷興旺、百姓福祉無用。像我這樣的女人充斥後宮，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皇帝記不住我們，史書也寫不下我們，宮外的人大多沒聽說過我們。我們默默進宮，無聲老去，耗完青春，耗盡生命，琴棋書畫再精，終是些無用之人。唯有像呂大人那樣的人，若得天家之重，能為萬民之福。
桂太妃的故事
我推開厚重的宮門，門樞太久沒有上油，又緊又滯。&ldo;吱吱‐‐嘎&rdo;，響亮又尖銳的聲音讓我猛地從頭皮麻到腳心。不羈的風搶先擠進門去，撩動帷幔和灰塵，嗆起我一陣咳嗽。
殿裡的老人背對著我，窩在安樂椅裡，佝僂著肩，聽到聲響也沒有回頭。我趨步走到跟前，有些猶豫要不要行大禮。地上不知多久沒有打掃過，積了太厚的灰土，偏我還為了討新主子順眼特意穿了象牙白的稠褲，若在這塵土堆裡跪一跪，搓破手皮也還不原本色了。我屈膝福了一福：&ldo;奴婢桂兒，見過太上皇。&rdo;老人沒言語，過了半天才從鼻孔裡哼了一嗓子，哼出些委屈和不忿的意思。我把早備好的詞兒一股腦說出來：&ldo;有個侍衛立了功，家裡又沒有女人，皇上做主，把蓮兒配了那侍衛。皇上說了，從今兒起，由桂兒伺候太上皇，保證比蓮兒伺候得更好。要是有一點兒沒讓太上皇滿意，怎麼罰桂兒都行。&rdo;
&ldo;朕身邊的人也能說賞人就賞人?雖然蓮兒只是個宮女，那也是朕的女人!都不問問朕的意思?再說，宮中女子甚多，賞哪個不行?怎麼就非要蓮兒不可?小九如今當了皇帝，嬪妃都有幾十個了。朕老了，身邊就剩個蓮兒貼心。沒有蓮兒，朕連飯也吃不下。你去跟小九說，把蓮兒給朕找回來，去啊，快去!咳咳……咳咳咳……&rdo;太上皇越說越急，急得直跺腳，又招惹起地上的塵土，激得自己也咳嗽起來。
我趕緊輕拍太上皇的龍背，順勢將臉埋在他的肩窩裡，一股老人特有的腥臊氣侵入我的口鼻，比殿裡的塵土更嗆人十倍。我強忍住翻湧的噁心，一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