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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瑜見池新荷這般光景,簡直氣炸了肺。他料想這是賴昌乾的,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重重地往前一推,賴昌的臉貼著地面,滑出一米多,差點把鼻樑都擦平了。同學們都嘯叫起來。唬得賴昌如過街老鼠,爬起來便急忙逃竄。從此,課餘飯後,尤瑜與同學或結伴同行,或高坐縱談,不管賴昌在與不在,他那懸河之口,利刃之舌,都調到最佳狀態,沖砍到賴昌身上。
賴昌家裡極貧,父親靠捕魚蝦、捉泥鰍、抓青蛙維持生計。萬不得已,也偷雞摸狗。受人歧視、咒罵、毆打,也是情理中事。賴昌還在襁褓中就已喪母,父親常將他在別人那裡遭到的打罵,轉嫁予他。光腳露腚,鼻青臉腫,啼飢號寒,就是賴昌童年生活的真實寫照。他以前只讀過四年初小,且其主要精力,不是用在學習上,而是用在解決生計,去抓泥鰍,上學只是偶爾去點個卯,吃「鴨蛋」當然少不了。尤其他的字寫得糟糕,他的名字僅兩個字,可每次都全寫錯了。「賴」寫成「剌」,上窄下寬的「昌」給寫作了上寬下窄的「冒」。考入初中,實屬意外。可他的親戚以為他不讀書也能考上,是個奇才,都為他籌集學費,敦促他父親送他升學。陰差陽錯,他就來到了西城中學。尤瑜便抓住這個事,添油加醋,大做文章:
「同學們,你們看,賴昌偏偏要把『昌』寫成『冒』,『賴』與『戴』音近,就是熱得如火燒,他也天天戴帽子,我們何不乾脆就叫他『戴冒(帽)』!」從此,『戴帽』這個綽號就像影子一樣跟隨他,不脛而走,風聞全校。
又有一次,在眾人廣坐之中,尤瑜又怪腔怪調地問賴昌:
「『戴帽』同志,每一個學期,你究竟脫過幾次帽?」賴昌知道尤瑜又要取笑他,低眉切齒不理睬。可尤瑜就是不放過。
「『戴帽』呀,每個學期你脫多少次帽,你不知道我知道!」尤瑜翻著白眼,怪模怪樣地說,「我透過仔細觀察,潛心研究,精確統計,你每學期只脫帽三次。期初開學典禮,期末總結大會,期中慶祝『五一』或者『國慶』,向毛主席像三鞠躬時,你只好十分尷尬地脫下帽子,因為你不敢不脫呀。其他的時間,即使熱到五十度,你也不願脫。是不是?」
他剛說完,同學們笑翻了天,賴昌低頭著了地,只恨地下沒有個老鼠洞,不能鑽進去。可是尤瑜仍窮追不捨:
「你為什麼不脫帽?就是因為你覺得你的帽子,像坦克車的堅鋼甲,如烏龜的厚甲殼,能嚴嚴實實地保護你那獨領風騷、流金溢銀、價值連城的癩痢頭。其實,你錯了,它不流金,也不溢銀,只是一堆臭屎。那帽子,也只是農民怕雨水衝掉糞土中的肥氣,而在上面蓋的那層稻草,裡面的屎已發黴、發臭。你早該把它掀掉,還它一個泛油、開花、結痂的廬山真面目。」說時,一把將他的帽子摘下,拋得遠遠的。大家又一陣轟笑尖叫,賴昌哭哭啼啼,握緊拳頭,氣憤地說:
「尤瑜!你,你,你太欺侮人了,你不是人!」
大家以為他與尤瑜有場龍虎鬥,準備看好戲,都在一旁鼓勁,拍手吼叫著,「打呀!打呀!士可殺,不可辱呀!」「困獸猶鬥。賴昌!難道你連畜生、野獸都不如?」可是賴昌心裡卻在盤算,「好漢不吃眼前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的怒潮很快退卻了,瞪眼瞧了尤瑜兩眼,轉身恨恨地走了。此後,「三脫帽」、「坦克甲」、「烏龜殼」、「電燈泡」、「地球儀」等諢名,又如雪片漫天飛舞。尤瑜嘛,也自詡機靈聰明,自我陶醉,沉浸在無邊的歡樂的海洋裡。
說者圖一時之快,出語傷人,有時並非完全出於惡意,但在被傷害者的心田,卻播下了極度仇恨的種子。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何況賴昌不是兔子,是惡狗,是狼,他怎麼會就此罷休?尤瑜身強力壯,家中達官盈門,老師護著他,同學跟著他,目前他惹不起。要報仇,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