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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說什麼?&rdo;趙開發湊近他的臉問道。
&ldo;……&rdo;
遇難者的話仍舊含混不清,後來他移動了無力的手臂,顫顫抖抖指著自己的頭。趙開發這才注意到,軍人的帽子掉了,已經禿頂的頭在風雪中挨凍。老工人立刻產生負罪的羞愧感,怎麼那樣粗心!他連忙取下自己的棉帽,戴在軍人的頭上。
&ldo;不……&rdo;軍人說清了一個字,還擺了擺手。
趙開發猜想,他大概是不願意叫救他的人挨凍,便安慰他說:
&ldo;不要緊的,我家離這兒不遠,來,我揹你,先到我家裡暖和暖和吧!&rdo;
&ldo;不……&rdo;軍人仍是擺手,又指著自己的頭。
趙開發這才想到,他可能是要自己的軍帽。幸而那軍帽就落在上岸的地方,老工人給他把呢軍帽拾回來,戴在他頭上。這時,遇難者在全力掙扎著想把雙手抬起來移到頭部去,趙開發不明白他要幹什麼,盲目地託著他的手臂幫了一下忙。軍人將雙手移近帽簷,企圖用手指將帽簷捏住,那手已完全凍僵了,十指無法併攏,經過一番無效的努力,最後只碰在帽簷邊上,推得軍帽動了一下。趙開發這才明白了,原來是帽子沒有戴正。
&ldo;軍人哪!軍人哪!……&rdo;老工人讚嘆著,背起了不幸的軍人。
他的家在前門附近的一條衚衕裡,此去並不很遠。趙開發背起遇難者左右看看,仍不見街上有人,便只得徑直朝自己家裡走去。他感到背上的人似乎已經暈過去了,那沉重的頭部被顛簸得一擺一擺,比背著一個健全人沉重得多。
到家了。這是一個古老的四合院,緊閉著大門。趙開發騰出手來,吃力地摸到鑰匙,捅開了門。北屋那相連的兩間房是他的家,他穿過小院子,氣喘吁吁來到自己房門口,敲著玻璃連連喊叫:
&ldo;快起來!開門!出事兒了!&rdo;
家裡人大概一直在等他回來,等得太晚,剛剛睡下去,因此很難叫醒。
&ldo;聽見沒有?起來起來!&rdo;他把玻璃門擂得哐哐地響。屋裡亮燈了,一個青年人從床上坐起來。原來是他!趙大明。
趙大明開了門,幫父親將遇難者扶著躺在床上。
床裡邊睡著的人也被驚醒了,揉了一下眼睛坐起來,啊!怎麼他也在這裡躺著?這個新興革命家,半年前在北京連錢包都丟了,怎麼不接受教訓又來了呢?
遇難的軍人被放到床上平穩地仰面躺著,趙大明和範子愚一看他的面孔,同時吃驚地叫道:&ldo;是他!&rdo;
&ldo;他是誰?&rdo;趙開發問。
&ldo;我們的司令員。&rdo;兒子回答。
趙開發張著嘴既沒有出聲,又不合攏,痴呆地望著他兒子。此時沒有人注意範子愚,要是有人留心觀察,會發現這個新興革命家的面部表情的急劇變化中隱藏著複雜的內心活動。自從半年前在北京碰盡了釘子,與胡連生同車回到南隅以後,他所領導的造反組織幾乎毫無作為。半年來,有些人沉醉在精製各種三忠於紀念品的活動中,男的學會了繡花,女的發展了電影膠片的編織工藝。有些人在培植草菇和栽種菠蘿、木瓜等工作上取得了可喜的成績,為大家掙來了吃的。還有些人學會了木工手藝或把毛筆字練得相當棒了。大多數造反者已經喪盡了最初採取革命行動時那種新鮮感和高度的熱情,神經變得比較遲鈍甚至有些麻木了。著急的是少數幾個頭頭,他們已騎上了虎背,很難下來。這當中尤以範子愚為甚。一號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