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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嘶啞,音量極小,因焦急而語無倫次。那婦人湊近他嘴邊,耐心地聽了兩三遍才聽清楚,隨後在鍾子陽手背上拍了拍,露出溫和的笑容,輕聲安撫道:「哦……你是說先生吧?他就在隔壁屋子呢。」
「先生?」這個奇怪的稱呼讓鍾子陽不禁一愣。
「對啊,路易斯先生嘛。」婦人自然無比地回答,聽語氣竟是分外熟稔。她將竹籃拿到床邊,從中取出紗布和藥品,抬頭看見鍾子陽茫然的模樣,滿臉擔憂地用手輕碰他的額頭,「哎喲,你這該不會全都忘光了吧?沈叔可沒說會有這麼嚴重啊……不行,等上完藥,我得去找他給你看看。」
鍾子陽壓根沒聽懂她在說些什麼,從婦人手中掙出自己的手臂,扶著床沿硬是下了床:「我要去隔壁。」
「你這才剛醒,不能瞎折騰!」婦人連聲道,微胖的身軀嚴嚴實實地擋在他身前,「先生沒有大礙,你別擔心,先好好養傷。」
鍾子陽堅持道:「我要親眼看到他。」
雙方一時僵持不下,婦人心軟,敗在他的執拗之下:「好吧好吧,你先把藥換了,我再帶你去。」
鍾子陽低頭看了一眼,肩上的紗布確實有些滲血,他只好退讓一步,乖乖坐回床邊上,自覺地將衣袖捲起來,遞到婦人面前,動作中帶著無聲的催促。
因為有蕭樂護著,鍾子陽的傷不算太重,基本上都是些擦傷,最嚴重的只有肩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口子,不過也已經夠他受的了。
婦人上藥的動作十分麻利,嘴上也說個不停。她讓鍾子陽叫自己劉嬸,據她所說,這裡就是提洛斯,自鍾子陽和蕭樂被救回來以後,已經過了一天一夜。
鍾子陽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了幾句,試圖問出些有用的資訊來,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劉嬸顯然就是個最普通不過的村民,態度十分熱情,但答案卻不是鍾子陽想要的。連鍾子陽問她為什麼要稱呼蕭樂為「先生」,她也只是回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來這兒的時候,大家就已經是那麼喊的,聽起來很有威嚴,對吧?」
鍾子陽回憶了一下蕭樂平時的所作所為,無論如何都跟「威嚴」二字扯不上關係。他乾笑了兩聲,沒再開口,滿心思緒慢悠悠地飄到了隔壁屋子去。
劉嬸在嶄新的紗布上打了個漂亮的結,用剪刀將長的部分剪斷,把藥膏和染血的紗布扔回竹籃裡,見鍾子陽急不可待地把衣服拉好,嘆氣道:「好了,走吧。」
鍾子陽躺了好幾天,腿還有些軟,走得有些慢。劉嬸扶著他緩緩走出房間,一跨出門口,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挪不動腳。
他所在的屋子恰好建在一座高坡上,站在門前便能將大半村落收入眼底,鱗次櫛比的房屋和整潔的街道被籠罩在朦朧煙雨下,村民們頂著細雨來來往往,寒暄和問候此起彼伏,處處洋溢著煙火氣,與之前鍾子陽看見的f區截然不同。
他忽然明白,陸想為什麼會對提洛斯有那麼高的讚譽,這裡根本就是掩藏在廢墟下的一個世外桃源。
要說其中最突出的,恐怕還是不遠處那棟格格不入的別墅。它建在一座比劉嬸家還高上許多的山坡頂端,上半截被煙霧遮掩,依稀可以看到落地窗和玻璃牆,與村子裡的矮房相比,風格稱得上是奢華,宛如一座高塔。
鍾子陽轉頭想問問劉嬸,卻突然發現他們已經走到隔壁屋子的門口。屋內走出來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孩,手裡拎著一個水壺,一看見他們便快步迎上來,上下打量著鍾子陽:「你醒啦!傷好得挺快嘛,這就能自己下床了?」
「哪啊!我剛進去的時候,他還摔了一跤呢!是他非說要來看看先生,我是勸都勸不住,只能帶他來了。」劉嬸滿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擔心則亂嘛,你也該體諒體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