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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下旬,李月馳在電視上看見了唐蘅。那時他正在大悟縣,招待所的電視小得可憐,色調也有些奇怪,並且伴有嗡嗡雜音。那是北京衛視的一檔綜藝節目,唐蘅和蔣亞作為神秘嘉賓上臺獻唱。唐蘅穿一件乾淨的純白t恤,寬大牛仔褲,腳上的黑色匡威是和他在創意城買的。電視雜音實在太大,李月馳無法聽清唐蘅的聲音,但還是看完了整檔節目,45分鐘。
其實唐蘅出現的時間只有幾分鐘,一首歌。
節目結束,李月馳給唐蘅打電話。第一通電話唐蘅沒接,隔了十四分鐘,第二通,他接了。
“我剛剛睡著了……”唐蘅的聲音懶洋洋的,“你們那邊怎麼樣了?”
“下午清點物資,明天回武漢。”
“唔,我大後天回去。”
“不是說明天嗎?”
“臨時多了個活動,上午才知道,還沒來得及和你說——煩死了。”
李月馳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能想象到唐蘅那副不耐煩的表情。這位大少爺向來不會看人臉色,哪怕到了北京,進了娛樂公司,也還是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德性——這是蔣亞的原話。
“什麼活動啊?”
“一個公益晚會,”唐蘅嘆氣,“林浪說她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叫我倆必須去。”
“去吧,”李月馳低聲道,“不差這兩天。”
“嗯,我和林浪說好了,這次回武漢多待幾天。”
李月馳連忙問:“幾天?”
“半個月得有吧。”
“會不會耽誤你工作?”
“耽誤什麼啊,”唐蘅無所謂地說,“我們這二十八線進京務工人員,想耽誤也得有工作可耽誤啊。”
兩人又說了些有的沒的,主要是唐蘅說,李月馳聽——他說藝人這工作真不是人乾的,太累了,不過好在下午有時間錄歌;又說周黑鴨那比賽已經沒訊息了,聽說是資金不到位,也不知道這麼個破比賽能花多少錢……
直到房門被敲響,李月馳才不得不打斷他:“我們要出發了,晚上聯絡。”
唐蘅軟軟地“嗯”了一聲:“我去錄音棚了。”
來敲門的是王麗麗,李月馳和田小沁叫她王姐。“來,拿著路上喝,”王麗麗遞來一瓶酸奶,“喝點酸的,防暈車。”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幾公里外的一個倉庫,上個月,聖科醫療器械有限公司透過唐教授的專案向大悟縣捐贈了一批醫療裝置,昨天裝置剛剛運抵大悟。據王麗麗說,她老闆和唐教授是大學同學,所以老闆將捐贈事宜全權委託給了唐教授,只派她一個人來代表聖科出席捐贈儀式。
今天下午,他們去倉庫清點裝置數量。當然,王麗麗說,這只是走個形式,她早就拿到裝置清單了。雖然已是四月底,大街上行人都穿著短袖,但剛一走進倉庫,李月馳還是打了個寒顫。田小沁輕聲說:“有點冷。”
大大小小的紙箱整齊排列在他們面前,田小沁說:“王姐,這些值多少錢啊?”
王麗麗輕描淡寫道:“三十來萬吧!”
田小沁倒抽一口氣:“這麼貴重。”
“這算什麼呀,”王麗麗笑著說,“我們老闆說了,主要是支援唐教授的專案,送個人情罷了。”
她們你來我往地說著話,李月馳已經上前幾步,駐足於四隻並列放置的紙箱旁邊。紙箱上寫著:纖維支氣管鏡
李月馳認識這種東西,他爸做洗肺手術時用過。那是九年前的事了,當時他爸的塵肺還沒那麼嚴重,足以支撐一場洗肺手術,雖然價格昂貴,但醫生勸他們說,能做就做吧。後來他爸的肺病逐漸惡化,就連洗肺手術都做不了了。
現在回想起來,醫生那句“能做就做吧”,語氣其實是悲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