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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麟肅然坐下後,調整了一下心緒才看向了梁儲:“梁大學士,江彬之指認,閣老請上前辯駁舉證。”
梁儲默默站了起來,緩緩地理了理袍服。
他走到江彬身邊之後,卻只是腳步不停地來到朱厚熜面前顫顫巍巍地跪下磕頭。
等抬頭後,他已經眼中含淚,滿臉羞愧,雙手高高舉著那封辭表。
“罪臣溺愛過甚,雖先是楊端毆死梁家長工,罪臣之子亦罪無可恕。其時愛子心切,終致釀成大錯。罪臣罔顧國法,羞愧難當。王德華遮掩江彬部將殺良冒功之罪,亦是罪臣受江彬所挾,這才託王德華不追究此事。萬般有罪,皆在罪臣,請陛下明鑑。”
解昌傑頓時有些擔心地看向了皇帝。
王瓊也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梁儲,而楊廷和的臉色再次變了變。
梁儲想把這一次江彬供述出來的那些罪責全扛起來?他閣臣多年,如果說私下裡都有來往,都算他的門生故舊,那確實說得過去。
可他不為他梁家著想了?
就算皇帝因此感激他顧全大局的心思,但罪就是罪!這麼多罪,當下就夠把梁家辦得徹徹底底!
朱厚熜靜靜地看著梁儲舉著謝罪請辭的奏表。
“審桉的,不是朕。”
他的表態卻讓楊廷和松不了氣。
現在越平靜,越不知道天子下一步準備怎麼做。
怎麼是鼓勵把桉子繼續挖下去的態度?
朱厚熜又開口說道:“繼續審,大膽審!江彬,大膽說!”
江彬呆了呆。
而楊廷和卻真的被這多出來的一句話搞得慌了一下。
還沒等他開口,解昌傑卻站起來向朱厚熜恭敬行禮:“陛下,恐江彬肆意攀咬……”
“朕讓你們繼續審!”朱厚熜目光還是平靜的,“是不是攀咬,刑部不會查嗎?刑部查不了,還有北鎮撫司,還有東廠。”
嚴嵩眼睛一亮,站了起來說道:“陛下,此桉若不盡快審結,因證諸臣清白恐會使國事貽誤!眼下還只是江彬,錢寧、張忠、張銳……若是人人攀咬,恐朝堂永無寧日。”
“要證諸臣清白,那麼難嗎?”朱厚熜看著江彬,“你說將死之人知無不言,若供出誰,應當也有相應線索吧?”
江彬自知已經毫無生路,眼下只覺得這場戲真妙。
有些人要借自己的桉子向新君來個下馬威,新君卻要掀桌子了。
要查就都查?不……除了王瓊這些想走得快一點的人難免留下了很明顯的把柄,楊廷和那些清高自傲又聰明的,可並不容易查出什麼啊。
縱然有些人真的被查出了實據,那隻怕大多也只是小魚小蝦罷了。
江彬有些憐憫地看著這位新的少年天子:沒用的。
出口氣是很爽,但你的江山要亂的。
你那堂兄,當年不就是沒辦法嗎?劉健撂挑子不幹了,謝遷也撂挑子不幹了,李東陽虛與委蛇地擺爛,你那堂兄才要設豹房提拔我們這些毫無根基的人啊。
可如今我們的結局,不是已經說明你朱家的江山得靠哪些人了嗎?
沒用的。
何況,我又沒有活路,我為什麼要幫你?
朱厚熜看出了江彬眼中的那種憐憫情緒,可是他的目光卻多了笑意:“還愣著幹嘛?朕說繼續審,聽不見?”
楊廷和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那就亂吧。
想平穩地過渡到新政階段,本來就是奢望。
皇帝也應該知道了,真正要讓某些國家大事運轉起來,遠比禮制法統辯一辯、或者登基詔書上怎麼改些說法難多了。
想行新法?今日這局面,哪裡比得上真正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