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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長泰不明就裡，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從樹葉間透過縷縷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他沒來由地心慌，放棄努力，轉頭坐下，雙手將杯子緊了緊，用輕柔得近乎囈語的聲音道：&ldo;那一年，你第一次跟滿叔從城裡回來，站在村口的榕樹下朝我笑，笑得真好看。那時候我很好奇，長沙街上的妹子到底是怎麼養出來的，是不是從來不出門，要不那臉怎麼白裡透著粉，真是水靈。&rdo;
光與葉的影子裡，胡十滿臉迷茫，似沉入一個長長的美夢裡，胡長泰悄然擦去眼角地淚水，輕笑道：&ldo;你還別說，湘湘跟你那年的模樣像了十成十，她回了老家，我都不敢回去，怕想起過去這些事。&rdo;他長嘆一聲：&ldo;沒辦法，人老了，世道又亂，什麼都沒指望……&rdo;
他的聲音似斷在喉頭，極力在勾起嘴角，只是始終無能為力，抱著頭淚珠大顆大顆落下來，哭也無聲。
他地淚恍若鐵刺銀針，威力無比，扎得胡十從心頭一直痛到手指腳趾，胡家也算大家，人丁興旺，她回去時一屋子的小毛頭，走到哪裡都是天真而好奇地眼睛。
那麼多小毛頭，竟然一眨眼就沒了，都沒了，一個也沒了，想必胡家那陰森森地祠堂已站滿了年輕的面容，像湘水，走地時候才十七……在溫煦的陽光中，她突然覺得冷，扶著椅子靠背顫巍巍起身，遊神一般鑽進屋子裡，在菩薩老爺面前重重跪了下去，在心中悽厲嘶吼：&ldo;老天，把我帶走算了，留下胡家這些好伢子啊……&rdo;
第三章 民國三十一年五月二十二日（2）
小滿推門進來，看到臺階上那雙肩顫抖的老人，手裡的菜籃子啪地掉下來，又立刻回過神來，將菜籃子放到一旁，刻意拔高了聲調，熱熱鬧鬧道：&ldo;大伯，我今天過生日吶，有什麼表示不？&rdo;
胡長泰渾身一震，慌忙擦乾淨臉，強笑道：&ldo;你大爹最掛欠（喜歡）你，禮物老早就準備好了，你倒是回去看看，不要老是讓小秋兩頭跑，小心大爹罵人。&rdo;
小滿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乾笑兩聲應付過去，看到胡十從房間裡出來，也是滿面淚痕，心裡更加難受，將菜籃子高高舉起，一個勁往她面前遞，諂媚地笑道：&ldo;，我買了甲魚，你曉得做霸王別姬不，我們在玉樓東吃過的。&rdo;
&ldo;就只知道吃，還不快把秀秀哄回來，要她真的嫁了，哪裡有人會這麼上心伺候你！&rdo;
胡十氣不打一處來，推開菜籃子去敲他腦袋，小滿乖乖受了幾下，笑容愈發燦爛，胡長泰無奈地搖頭：&ldo;小滿，你這個不喜歡那個不喜歡，到底喜歡哪家的妹子，我跟你去說親，胡家偌大的家業擺在那裡，還不至於有討不到的妹子。&rdo;
自從長庚和湘平離家，再加上胡家兄弟和薛君山的犧牲，小滿滿腦子都是參軍打仗，報仇雪恨，哪裡想過別的事情。只是一來被家裡人重重攔阻，二來確實家裡只剩下自己一個支撐，不免有些怨憤難平。那次借酒裝瘋，怨氣是出了，也把家裡上上下下得罪個光，他一邊懊悔。一邊還在心裡強詞奪理：秀秀現在當他是陌生人，他胡大少爺有為青年一個，總不可能倒頭去求她迴心轉意吧。而且明明是她從小一副受欺負的小堂客模樣，死賴著要做胡家人。他勉為其難接受並且成全她而已，憑什麼她還蹬鼻子上臉，真是可惡！
不過，有了前車之鑑，他再把這種小九九抖出來就太蠢了。胡十把菜籃子接過去，一路唸叨秀秀的好處進了後院，小滿嬉皮笑臉湊上來要打聽長庚的事情，誰知胡大爹怕他亂了心思，早有吩咐，對他隻字不提，小滿打聽不出什麼，怏怏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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