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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我現在比較貧窮,一日三餐還得依靠著我撒謊的天份來維持。但騙你是小狗,我們這個城市,在一個世紀以前,至少有三十家商鋪店面,都打著金光閃閃的「周」字大旗。它們的創始人就是 我爺爺的爺爺。爺爺的爺爺曾經給捻軍某王擔任過財政主管。雖然後來的捻軍節節敗退,最後灰飛煙滅。按照我的想法,那老頭肯定和現在的貪官汙吏們差不多:愈是非常時刻,他們就愈容易撈錢。要不然哪來錢財,開設出那麼多的店鋪?
周家到了我爺爺那代人的時候,僅是嫡親的兄弟姐妹就有十好幾十口。原因是我爺爺的爺爺大大小小裡裡外外的,一共討了十一房老婆。那時侯,正值戰火紛飛,國家危難之際。加上他們那幫所謂的兄弟姐妹,又不是一個媽媽養的。所以趁著老祖宗一命嗚呼的混亂,整個周家立馬就被他們弄得四分五裂,一盤散沙。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所以爺爺的爺爺翹辮以後,他的兒女子孫們,基本上依舊還在穿金戴銀的生活著。
不過到了民國後期,周家就開始漸漸衰敗。具體是什麼原因連我爸我媽他們那代人都沒弄清楚。總之家敗如山倒,樹倒猢猻散。及至新中國成立,只剩下現在的這棟破洋樓。而且它的前身還是某某縣工人革命委員會駐地。二十多年前,我爸剛剛甩掉反革命的大帽子,卻又冒著第二次成為反革命分子的危險,跟那些革命委員們裝瘋賣傻胡攪蠻纏。不過那時候,我國很多原來的黑五類們,瘋狂爭取著自己淪喪多年的各種合法權利以及財產,基本上已經是大勢所趨。所以有驚無險的,也終於把它給爭取了回來。
爺爺的爺爺死去之後,我爺爺就只好去投身革命。因為他是他爺爺最小的老婆的孫子。分家時,他只分到一小筆財產,但他連一個子也沒要。而是孤身步行的跑去了當時的革命聖地延安,據說後來還進去抗大學習過,聽過毛主席親自講授的「論持久戰」。聽我爸說,我爺爺是個很有骨氣的男人。對革命對戰友乃至朋友都忠心耿耿,很有燕趙遺風。但抗戰勝利後,爺爺的命運一點兒也沒被改變。迎接他的是沒完沒了的交代與檢查。原因是他的許多叔伯兄弟都在另外一個政黨組合裡工作。最後爺爺按捺不住內心的聒噪,索性把軍裝一脫,趁著某個月黑風高的深夜,從革命隊伍裡一跑了之,跑回老家就繼續當資本家的公子王孫。
近來的這十幾年裡,我國政府放寬了對內地的改革開放政策。周家流亡在海外的那些洋親戚,也紛紛衣錦還鄉,回來大陸掃墓,探親。他們現在的身份是我國人民最最喜愛的外商。而我父親卻因為出身不好,在四化的前期建設活動中,一直鬱鬱寡歡,不甚得志。雖然早在鄧爺爺開始執政的年代,名譽就已經得到了相關的恢復,但在基層革命隊伍裡,他的官運卻並不亨通。我出世那年,我爸剛好正式得到平反。我名字裡的平字,就是他得以平反昭雪的意思。是不是很老土?沒辦法,我爸可能只有這麼個水準。
我小時候的記憶裡面,父親總是常年繃著個臉。好象我們家每個人都欠了他一大筆巨債似的。不過一到秋天,他就會好一些。常常把我帶到陽臺裡,拉一段二胡或者吹一段竹笛什麼的,逼著我聽。但我特別不喜歡他拉二胡,我喜歡聽他吹竹笛。
因為二胡好象總是沾染上了一種淒涼味,窮酸相。瞎子阿炳就是個生動且具體的事例。而竹笛留在我童年印象裡的,總與一些風流倜儻白衣飄飄的古代才子們有關。所有的民間樂器裡,我最喜歡的就是竹笛。因為它輕靈,飄逸,又幾乎沒有任何重量。它的旋律呈現出來的是一種生命在飛翔的狀態。我還常常在父親的笛聲裡幻化成一隻不停盤旋的飛鳥。我很願意聽下去,也很願意自己一直沉浸在那種快樂的幻覺裡,就那麼不停地在天空盤旋。讓生命沒有盡頭也不要源頭,不要根。我本來就是個沒有根的人,難道我說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