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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是這樣的啊!&rdo;我都講完有一會兒了,囡囡還在盯著我的嘴巴看,可能還在想像著我講的那副景象吧,過了一會兒,她興奮地一拍我的肩膀,&ldo;將來咱們要是上了天堂的話,蟠桃宴啊什麼的都不參加,我就陪你當縱火犯,把玉皇大帝的後花園燒掉,怎麼樣?&rdo;
黑的是夜幕,白的是土家族人的頭巾,綠的是櫻桃樹,紅的是山頂上的篝火和掛在櫻桃樹上的櫻桃。我拎著瓶櫻桃酒端坐在一棵櫻桃樹下,醉眼朦朧地看著遠處的囡囡和一大群人圍著篝火又唱又跳,和我一樣,她手裡也拎著一大瓶櫻桃酒。我又何曾想到過自己會置身於如此場景之中:就像一場狂歡,漫山遍野的人都拎著櫻桃酒且唱且舞,不曾到此地的人一定會覺得遇見了土家族人的盛大節日,其實不是,所有的人聚在一起只是為了送葬,現在,死去的人正和篝火一起被歡樂的人們圍在了中央,其實,說是一場盛大的節日也沒有錯,眼前情景在土家族人那裡本來就被稱為&ldo;跳喪&rdo;。
我背後的櫻桃樹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響,抬頭一看,原來是一隻不知道名字的鳥正好落在樹枝上,撲扇著翅膀。我頓時想起一句詩來,詩是一位德國詩人獻給他名叫埃利斯的亡子的:當烏鶇的叫聲從林子裡響起,埃利斯,這就是你的死。
說來話長。中午到了縣城,這才知道,櫻桃節雖說是在縣城裡舉行,演出卻是在距縣城四十里遠的一個鎮子上,那鎮子從古到今都是櫻桃盛產之地,但是路不好走,僅有的一條公路也形同虛設,所以,要想去那裡只有步行。我多少覺得有些喪氣,問囡囡怎麼辦。&ldo;能怎麼辦?&rdo;囡囡繞到我背後把我往前推了一步,&ldo;繼續走唄。&rdo;
那就繼續走吧,不過說實話,因為一路上都是在櫻桃林裡穿行,倒並沒覺得多麼累,滿目裡都是綠色,滿目裡都是紅色;要是渴了的話,抬手摘頭頂上的櫻桃吃便是,這裡的櫻桃比別處的櫻桃都要甜些,成熟期顯然也要晚些,大概是霜凍期比別處要長的關係吧。在鋪天蓋地的綠色裡,陽光愈加明亮,簡直可以稱得上絢爛,天氣卻並不熱,清涼的風從山谷裡吹出來,掠過村落裡的煙囪和樹梢,吹翻了囡囡在縣城裡買的糙帽,我迎著風奔跑著追趕糙帽,一時竟覺得回到了多年前在寧夏的一幕之中:在一條並不寬闊的小河裡游完泳之後,四下無人,天地靜默,我赤裸著奔向了火燒雲籠罩下的一座古城堡。
&ldo;喂,你看!&rdo;我正埋頭在前面走著,突然聽囡囡叫了我一聲,一回頭,嚇了一跳:囡囡竟然穿了一件戲裝在身上,是花旦穿的那種,穿起來還不算完,還故意做出一副在舞臺上走臺步的樣子,見我哈哈大笑,她更得意了,雙手抱拳對我一彎腰,學著越劇裡的音調:&ldo;梁兄,英臺有禮了‐‐&rdo;一言未畢,忍俊不禁,也和我一起哈哈大笑了。
說著就朝我撲過來,兩隻長長的袖子垂在地上,差點就把她絆倒了;撲到我身上來之後,笑得更加厲害,氣都喘不過來了,突然,眼珠一轉,鬼精靈勁就上來了,拿出一件小生穿的藍布長衫,非逼著我也穿上不可。
我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不光苦笑著穿上了戲裝,還戴上了戲帽,看起來也應該和舞臺上的小生差不多了。
幸虧一路上沒有人遇見我們,要不然非被嚇昏過去不可:櫻桃林裡走著兩個穿戲裝的人,一邊走還一邊哈哈大笑著,要是我走在哪條山路上驀然遭遇此等情狀,可能也照樣會被嚇得魂不附體。心情舒慡至極,不知怎麼想起了越劇《紅樓夢》裡的《葬花》一折來,應該是在電臺裡聽過的,此前從未唱過,現在卻自然而然哼了起來:&ldo;……聽何處哀怨笛風送聲聲,人都道大觀園四季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