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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罵道:“烏鴉有甚麼好看?沒見過麼?快走!”這次不聽棒聲,兩名官軍卻又叫痛,不知她是指戳還是足踢。不多時來到鐵槍廟前,柯鎮惡聽黃蓉踢開廟門,撲鼻聞到一陣鴉糞塵土之氣,似乎廟中久無人居,只怕她埋怨嫌髒,哪知她竟不以為然。
“將他放下,快。”黃蓉喝道。兩名軍官依言而行。放下柯鎮惡後,兩名官軍躲向後院,再也沒敢出來。柯鎮惡一語不發,靜以待變。只聽黃蓉在大殿上上下下走了一週,說道:“王鐵槍威震當世,到頭來還是落得個為人所擒,身首異處,又逞甚麼英雄?說甚麼好漢?嗯,這杆鐵槍只怕還當真是鐵鑄的。”
柯鎮惡幼時常與朱聰、韓寶駒、南希仁、張阿生等到這廟裡來玩耍,幾人雖是孩子,俱都力大異常,輪流抬了那杆鐵槍舞動玩耍,這時聽黃蓉如此說,介面道:“自然是鐵打的,還能是假的麼?”黃蓉“嗯”了一聲,伸手抽起鐵槍,說道:“倒有三十來斤。我弄丟了你的鐵杖,一時也鑄不及賠你。明兒咱們分手,各走各的,你沒兵器防身,暫且就拿這杆槍當鐵杖使罷。”也不等柯鎮惡答話,運起內力,一掌將鐵槍頭打斷,遞給到柯鎮惡手上。
柯鎮惡自兄長死後,與六個結義弟妹形影不離,此時卻已無一個親人,與黃蓉相處雖只一日,不知不覺之間已頗捨不得與她分離,聽她說到“明兒咱們分手,各走各的”,不禁一陣茫然,迷迷糊糊的接過鐵槍,覺得比用慣了的鐵杖是沉了些,卻也將就用得,心想:“她給我兵器,那當真是不存惡意了。”只聽她又道:“這是我爹爹配製的田七鯊膽散,對你傷口很有好處。你恨極了我父女,用不用在你!”說著遞了一包藥過來。柯鎮惡伸手接了,緩緩放入懷中,想說甚麼話,口中卻說不出來,只盼她再說幾句,卻聽她道:“好啦,睡罷!”柯鎮惡側身而臥,將鐵槍放在身旁,心中思潮起伏,哪裡睡得著。但聽塔頂群鴉噪聲漸竭,終於四下無聲,卻始終不聽她睡倒,聽聲音她一直坐著,動也不動。
又過良久,聽她拖了幾個蒲團排成一列,側身臥倒,呼吸漸細,慢慢睡熟,柯鎮惡手撫身旁鐵槍,兒時種種情狀,突然清清楚楚的現在眼前。他見到朱聰拿著一本破書,搖頭晃腦的誦讀;韓寶駒與全金髮騎在神像肩頭,拉扯神像的鬍子;南希仁與自己併力拉著鐵槍一端,張阿生拉著鐵槍另一端,三人鬥力;韓小瑩那時還只四五歲,拖著兩條小辯子,鼓掌嘻笑。她小辮子上結著鮮紅的頭繩,在眼前一晃一晃的不住搖動。突然之間,眼前又是漆黑一團。六個結義弟妹,還有親兄長,自己的一雙眼珠,都是先後毀在黃藥師和他門人的手下。
胸中一叢仇恨之火,再也難以抑制。
他提著鐵槍,悄沒聲的走到黃蓉身前,只聽她輕輕呼吸,睡得正沉,尋思:“我這麼一槍下去,她就無知無覺的死了。嘿,若非如此,黃老邪武功蓋世,我今生怎能報得深仇?他女兒睡在這裡,正是天賜良機,教他嘗一嘗喪女之痛。”轉念又想:“這女子救我性命,我豈能恩將仇報?咳,殺她之後,我撞死她身旁,以酬今日之情就是。”言念及此,意下已決,心道:“我柯鎮惡一生正直,數十年來無一事愧對天地。此刻於人睡夢之中暗施偷襲,自非光明磊落的行徑,但我一死以報,也對得住她了。”舉起鐵槍,正要向黃蓉當頭猛擊下去,忽聽遠處有人哈哈大笑,聲音極是刺耳,靜夜之中更令人毛骨悚然。黃蓉給笑聲驚醒,躍起身來,突見柯鎮惡高舉鐵槍,站在身前,不覺吃了一驚,叫道:“歐陽鋒!”
柯鎮惡聽她驚醒,這一槍再也打不下去,又聽得有數人說著話漸漸行近,只是隔得遠了,言語卻聽不清楚。再過片刻,腳步聲也隱隱聽到了,竟有三四十人之多。這廟中前殿後院他無一處不熟,當下低聲道:“老毒物他們定是見到了鴉塔,向這邊走來,咱們且躲一躲。”黃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