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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大地,山水秀美。
雖沒有千峰排戟,萬仞開屏的壯闊山色風光,卻委實是“日映嵐光青鎖翠,雨收黛色冷含青”。
自江西至都昌,溯流而上,經九江,入湖廣。
一路行來,費宏的心緒,可謂是五味雜陳。
江西廣信府時,逆藩雖勢大,卻困於江西一隅,如他這般昔年禮絕百僚的閣臣,卻未嘗沒有挽狂瀾於即倒的決心和自信。
致仕,又如何?
可隨著逆藩寧王鯨吞江西六府之地,戰局急轉直下,這份從容和自信,亦隨風零落。
費宏自問看人極準。
昔年以為,朱宸濠此獠志大而才疏,勇而無斷,似極了後漢末年的袁術袁公路。
可從如今寧府佔據南康,又出人意料的迅速南下,一改素日勇而無斷之態,其用兵,可謂是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這令他不得不生出幾分“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慨。
一路北上又西行,雖出於廣信府失陷,以及安陸興府侍衛的裹挾,可他曉得,本質上不過是喪家之人,倉皇逃竄罷了。
經過九江時,曾意圖暫居九江,與孫燧在江西咽喉之地,坐觀逆藩之敗。
卻被駱安告知,孫許以揮師南下,計復南康,兵臨南昌城下。
言語雖敬,實與軟禁無疑!
果真是應了駱安之言——一旦在都昌上了船,去哪裡便由不得他了!
如此一來,堂堂致仕閣臣,暗生惱怒之餘,心底不免多了幾分唏噓無奈。
好在孫交孫九峰,恰也正在安陸鄉梓,悠遊林下。
走一趟湖廣安陸,見一見昔年同僚,倒也無妨。
如此想著,便見駱安垂首恭敬道:“好教健齋公曉得,九峰公致仕於安陸鄉梓,林下悠遊,靜詠黃庭,卑下也常隨世子去九峰公處臨聽教誨。”
“九峰兄倒是好興致。”
淡然一笑,費宏淵渟嶽峙的氣度盡顯。
隨著車馬臨近安陸,駱安也愈發恭敬了。
費宏卻也隨著駱安的言語,陷入了回憶之中。
他猶記得,昔年孝廟大行之後,也就是正德元年,孫交擢升光祿卿。
正德三年,孫交進升戶部右侍郎,提督倉場,管理漕糧收儲。
而在正德元年,他費宏因參與編修《孝宋實錄》,升任太常寺少卿,升為經筵日講官、禮部右侍郎。
剛步入不惑之年,便為帝王之師。
孫交入戶部時,他又以文淵閣大學士入閣,與李東陽、楊廷和、梁儲同心輔政,禮絕百僚。
如今,十年韶華,白駒過隙
昔年的戶部尚書,皇明的大司農,因奸小黯然歸鄉。
而昔年禮絕百僚的他,亦是在淪落鄉梓,數次險遭逆藩毒手。
無怪乎蘇東坡有“十年生死兩茫茫,無處話淒涼”的感慨!
而隨著車馬蹣跚,臨近湖廣安陸,費宏對於安陸興府,亦多了幾分好奇,更多的卻是“彼輩不知天高地厚”的暗惱。
“寧府謀逆在前,殷鑑不遠。區區尚未除服襲爵的興府世子,卻裹挾自家這致仕閣臣,輾轉千里,所謀者何也!”
。。。。
興府,中正齋
袁宗皋端坐案首,撫須不語。
朱厚熜手捧韓非,埋首苦讀,黃錦侍立在側。
自那日袁先生說,可隨他習《韓非》之後,不過半日,便有長史司之人送來了一卷書冊,正是《韓非子》。
幾日讀下來,雖多有不解之處,卻也頗有所得。
今日,天光放亮,袁宗皋便入了中正齋。
“世子可知,讀《韓非》,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