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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華山,又名九峰山,坐落於安陸州之北。
時值四月孟夏,陽光和煦,暖風燻人。
放眼望去,遠山層巒疊翠,交相掩映;近處則桃紅柳綠,燕舞鶯啼。
如此美景,仿若置身於畫中。
倘若是換了他時,如此撩人美景之下,必然是身心陶醉。然而此刻,朱厚熜卻沉著臉,胸中似積蓄著一股莫名的戾氣,揮之不去。
想他堂堂興府世子,宗室近枝,身份已算的上貴極。
生而貴重,興府上下極盡奉承。
恰也是年少青春、意氣風發的年紀,朱厚熜何曾受過這等委屈?
被州衙皂吏弄於股掌之間,知州、同知、推官冷落推諉,這一切,令他惱怒以極。
如此想著,朱厚熜臉上冷意愈濃。
一行四十餘騎,出了安陸城,縱馬疾趨九華山而去。
不過未時,諸人已過了張集鎮地界,九華山赫然是遙遙在望。
此時正是農閒之時,放眼望去道路兩側阡陌縱橫,滿目氤氳綠意,卻少有人煙。
山腳下極遠處,一座涼亭,隱隱約約映入眼簾。
此時已縱馬馳騁一個時辰,朱厚熜只覺唇齒乾澀,疲倦以極,當即令諸人直奔山腳涼亭歇腳。
待得接近涼亭,忽聞亭內笑談不絕。
諸人下了馬,黃錦往亭內望了片刻,踩著碎步踱步朱厚熜身前,輕聲道:“世子爺,亭內有一人奴婢識得,乃是咱安陸判官餘珊餘德輝。”
順著黃錦所指望去,但見亭內三人,兩人對坐談笑,一人侍立涼亭飛簷斗拱之下。
對坐兩人,一人高冠博帶,精神矍鑠;另一人卻是竹杖芒鞋,蓑衣素服。
黃錦遙遙所指,正是那蓑衣素服之人。
“餘珊?”
朱厚熜眉頭一蹙,依稀有點映像。
忽而想起父王昔日與袁宗皋,藏否安陸人物,餘珊便在其列。
他猶記得父王言:餘竹城,為人落落,多見聞、有風節,不避權貴、遇事敢言,方毅嚴明,直臣也。
偌大的安陸州,能入父王與袁先生之眼的,便也只有通判餘珊和前戶部尚書孫交二人而已。
至於為何區區一通判,能與前戶部尚書相提並論,朱厚熜至今仍舊疑惑不解。
好在黃錦素來善明上意,思及前番在知州衙門的遭遇,黃錦暗恨著冷笑,當即湊到朱厚熜身側,輕聲耳語道:“世子爺有所不知,竹城先生與知州王槐等尸位素餐之輩不同。
竹城先生,字德輝,乃是正德三年進士,擢御史,曾授北直隸山東巡按。後因巡鹽於長蘆,揭中官之不法,譖之下而錦衣獄,杖幾斃,謫判安陸州。是以人皆稱其律己清嚴,性方毅。”
譖而下詔獄?
忽聞此語,朱厚熜頓時肅然起敬,當即令諸侍衛亭外候著,領著黃錦疾步涼亭之中。
山風拂面,未入涼亭,便聽得笑談聲不絕。
“昔年竹城先生謫安陸,顧學士作詩云:
郢客歌陽春,希聲入寥泬。
和者不數人,千秋竟消歇。
君今郢中去,感我生素髮。
冰霜只自許,白日誰擔揭。
恐先生由此失聲,朝野扼腕。未曾想先生悠遊林下,篤志不失,真幸事也。”
高冠博帶之人颯然輕笑,語態溫和,聞之如沐春風。卻好似也把餘珊的思緒,拉回到了那段崢嶸歲月裡。
遙想當年種種,歷歷在目。
有蟾宮折桂的意氣風發,有同知良友的志趣相投,旋即又回想起與閹宦的鬥智鬥勇,以及詔獄之中的種種悽慘。
一時間,種種思緒繾綣,最後化作一聲喟然長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