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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中流甩開馮笑兒的手臂:“不是你?《千里快哉風》是誰送的?天下還有什麼蠱毒瞞得過你的眼睛?不是你?你這個時候出現在昆明,莫非是在視察民情?”

阿瑪曼貢站起身,默默看了看江中流,從衣袋裡摸出一顆血紅的藥丸放在艙板上,伸手向前推了推:“這是合歡血蠱的解藥。這門親事是你我的父親定下的,如今……你信不信……就隨意吧。笑兒,你是跟我走,還是留在他身邊?”

馮笑兒急得滿臉通紅,一手向後推著江中流:“姐姐,不,尊主,這是誤會……他,蠱毒還沒……”

阿瑪曼貢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轉身離去,竟是一刻也不多留。

蘇曠站起身讓路,心想這姑娘實在傷心至極,但當著暴怒的江中流也不知說什麼,只好笑了笑,道:“多謝。”

阿瑪曼貢抬頭,見他龍肩蜂腰,一身肌肉漂亮結實,水淋淋的烏髮垂在胸膛上,溫和之中生生帶了七分野氣,目光便忍不住上下一掃,卻又見他周身淡淡的傷痕無數,心臟邊更有道極深的創口似乎貫胸而入,左手齊腕斬斷,新裝著一隻義手……阿瑪曼貢自幼研習蠱藥巫毒,救人無數,但看到這一身傷,還是暗自吃驚,心想這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他笑容坦蕩純澈,眼裡光芒溫暖如五月陽光,滿臉歉意。

“蘇曠?”阿瑪曼貢想起他的名字,輕輕唸了一遍,“我本是想請蘇大俠賜還神龍,不過現在看來,神龍跟著蘇大俠,反倒比在南疆自在快活……罷了,罷了。昨夜之事,是我衝動,抱歉。”

她說到昨夜,眾人才忽然驚覺——東方早已破曉,乳白的天空浮著淡藍色,天亮了。

第一縷陽光還是那麼活潑地照在人間,好像不知道昨夜的慘景。

其餘六艘樓船都已掛起白色靈幡,江家船幫的弟子們已經把死難的屍骸收拾停當,裹上香草,繫上大石,一具一具推入深不見底的滇池池心——船上有規矩,水裡討生活的只能水裡來去,如遭橫死,晝不過夜,夜不過晝。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二、一夜飛渡滇池月(5)

人常說江湖子弟江湖老,其實走江湖的,又有幾個能終老此生?殺戮和死亡太多太平常,容不下長久的哀思。

水花飛濺,五百里滇池收回了她的兒子們。送行人跪拜匍匐,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痛哭。

江中流披麻戴孝,緩緩升起一方血紅的新帆——那是老幫主冤仇未報的見證。

船帆至頂,眾人一起叫道:“幫主。”

馮笑兒站在人群外。

她是這七艘船上唯一的女人,也是唯一的“外人”。她回頭,問蘇曠:“他們為什麼一口咬定是尊主做的?”

蘇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她那麼年輕,甚至還是個孩子,他要怎麼解釋江湖幫派的“復仇”?

江湖中的仇恨,本來就沒有多少是正確的。大多數人需要捍衛的,只是整個門派的尊嚴。他想要悄悄帶著這女孩子離開才好——暴怒之下的船幫,不知會不會對她做出什麼來。

現在的江中流只是一幫之主,而不是她的情郎。

只是未及開口,清晨的江嵐中,一艘大船漸漸顯出形影。

有眼尖的大叫:“咦?那是都指揮使何鴻善的座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頓時間刀槍出鞘,劍拔弩張。

對面來人傳話:“何大人有請江幫主過船一敘。”

江中流回頭,眼裡有些微的軟弱:“蘇曠,陪我走一遭!”

蘇曠實在說不出“我能不陪麼”或者“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借我艘船讓我走吧”,只得微微頷首,披上溼衣,隨著江中流踏上了搭板。

“江幫主。”何鴻善已滿臉堆笑地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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