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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早飯後,他在王府的東花園裡一邊散步,一邊隨意背誦幾句唐詩。觀著園內雪景,忽然間腦中靈感上頭,又得到一首集句佳作。他急忙回到書房,抽出一紙花箋,將這首詩記下。剛寫完,王府長史便來稟報:李中堂的轎子已停在府門外。
恭王雖然被罷了官,但他還是王爺,且他執政多年,得過他好處的人不少,故家居以來雖大為冷清,卻也並非門可羅雀,還是有人前來看望問候。若是尋常的大臣,恭王看過名帖後,交代長史一句&ldo;知道了,多謝&rdo;,就沒有了下文。長史明白王爺的意思。出去婉拒來訪者。這樣做,來訪者並不見怪,反而覺得十分合適,因為這種時候,來訪者也不過是年節的慣例,彼此之間都不便深談,甚至還不知王府旁邊是否有醇王的暗探,轎子停留的時間越短越好,心意到了就行了。
這就是官場之間的交往,本來不合情理,然而大家都這樣做,反而合情合理了。但是,李鴻章不是尋常的大臣,他和恭王的交情也不同尋常,多年來恭王與太后一樣,是李鴻章的靠山東,當年恭王之所以被人喊作為&ldo;鬼子六&rdo;,也正是因為其全力支援李鴻章等人辦洋務,這半年來李鴻章都住在天津,現在年節前親自拜訪,不能不見。恭王放下手中的筆,對長史說:&ldo;將李中堂請到閱報室去。&rdo;
王府裡的閱報室,是專為恭王閱讀西洋各國報刊所闢的一間房子。恭王不懂洋文,這些報刊上的文章自然是已經總署翻譯好了的。室內所有擺設,全是西洋的一套,精美考究,舒適實用。
&ldo;王爺。&rdo;
李鴻章一進閱報室,便要行跪拜大禮,恭王忙雙手扶著他的肩,不讓他跪下。
&ldo;中堂年事已高,千萬不要這樣。&rdo;
說著,親手把李鴻章領到牆邊的座椅旁,請他坐下。這是一套西洋牛皮沙發,是早些年英國公使威妥瑪送的。
&ldo;王爺,近來身體還好嗎?&rdo;
李鴻章望著五十剛出頭便已顯衰老跡象的恭王,關心地問。
&ldo;託祖宗的福,還好。&rdo;
奕沂微笑著說,&ldo;中堂氣色甚好,我真佩服你的保養功夫。&rdo;
&ldo;哪有保養功夫,不想事罷了。&rdo;
李鴻章哈哈一笑。
&ldo;不想事是好,可這軍國大事卻不能不想啊!不過現在,不想了人反倒輕鬆了!人自然也就保養好了。&rdo;
奕訴說著便是一聲長嘆,可那聲嘆中帶著的怨言,李鴻章又豈會聽不出來。
多年來李鴻章佩服奕沂的器局,奕訴賞識李鴻章的才具,又加之無論對內對外,二人在大計上十分投合,故二十年來,李鴻章與奕沂,除開在官場上配合默契外,在私交上也有較深的情誼。因為相知頗深,李鴻章並不需要說出來,有些話不需要說。
瞧著面前的李鴻章,奕沂猛然想:李鴻章一向住天津,這會子怎麼到京師來了呢?往年年節的時候,他可都是派親信過來的,莫非太后有什麼大事召他來商議?
&ldo;說了這多閒語,我還沒問你,什麼時候來的京師,住在哪兒。&rdo;
&ldo;昨天午後到的,住在賢良寺。&rdo;
奕沂點點頭:&ldo;有什麼要事嗎?&rdo;
&ldo;有一件大事要當面稟報太后,還沒有遞牌子,先到這裡來了,一來看望王爺,二來也要向王爺請教。&rdo;
&ldo;什麼大事,不等待到過完年。&rdo;
奕沂說著,神情立即肅然起來。他知道,李鴻章在這年節的時候,親來京師稟告太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