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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攤販們罵得我無地自容。也正是他們給我指了一條明路,或者說點破了一層窗戶紙,於是我明白自己已經是一個乞丐了。你只要伸手向人討,你就是乞丐。我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就成了一個乞丐。當時我很茫然,我不知道我怎麼走上了那坐過街天橋,我端著破搪瓷把缸在橋上走來走去。我就是在那兒想到死的。我先想到昏鴉和餘小惠,他們在這座天橋上唱過歌。我看過他們在天橋上唱歌。我回憶著他們的歌聲,靠近橋欄站著,低頭看著在橋下奔跑著的汽車,想像自己從這兒跳下去的情景:一輛汽車把我撞得支離破碎,或者直接在馬路上摔成一張肉餅。想到這些我的肛門緊縮起來,從那兒泛起的一種疼痛漫遍全身。你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疼痛,它一下子就疼到心裡去了,像一把釺子似地一點一點地插進去,越插越深。我就像要把自己從那根釺子上拔下來一樣,飛快地離開了這座差點要了我命的過街天橋。
有好幾天我都在尋找一件工具,或者說兇器。我覺得我只能這樣了。我對洪廣義已無話可說了。我只能找一件兇具來對付他。二百多萬哪,他賴誰的錢也不能賴我的錢哪,他這不是逼我走死路嗎?我跟他之間還剩下了什麼呢?還有恩義嗎?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仇恨了。仇恨是一棵樹,而且絕對是一棵長得很快的樹,從發芽到長成一棵參天大樹,只是眨眨眼的工夫。我的仇恨之樹早已是一棵參天大樹,可它還在長大,它轟轟隆隆地直往上竄。我想我說不定哪天就會死在街頭,就像從前所說的&ldo;倒斃&rdo;。我為什麼不在&ldo;倒斃&rdo;之前向他討一個公道呢?我向我心裡的那棵樹發誓,我一定要討回這個公道,我要叫他先我而&ldo;倒斃&rdo;。
我的眼睛總是盯著垃圾桶,希望有人往那兒扔一把生了鏽的菜刀或斧子之類的東西。但南城人很吝嗇,他們把這些東西都賣給了收破爛的,那值幾分錢哪,為什麼不扔在垃圾桶裡呢?我記起了流浪歌手昏鴉的話,--南城人一天到晚抓碎穀子碎糠頭,現在我同意他的評價。我覺得南城人在這方面確實令人失望。
最後我好不容易看見了一把螺絲刀。我把手伸向這把螺絲刀時,一個老頭把我推開了,搶先把螺絲刀抓住了。
老頭比我還髒,他已經在這個垃圾桶裡翻了很久了。我撲過去想把螺絲刀搶過來,但老頭很有力氣,死也不肯撒手。我們為一把螺絲刀扭纏在一起。我們就像垃圾桶旁邊的另一堆垃圾。我們都沒勁了,坐在那兒呼哧呼哧地喘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我說:&ldo;老伯,把那東西給我吧。&rdo;
&ldo;給個屌。&rdo;
&ldo;老伯,真的,給我吧,我要用它。我求你啦。&rdo;
我看出老頭已經在猶豫了。我又說:&ldo;老伯,你不知道,我被人害了,我要用這把螺絲刀去報仇。&rdo;老頭說:&ldo;怎麼害了?&rdo;我想想說:&ldo;那個人不還我的錢,如果他還我的錢,我還會是這個樣子嗎?可他不但不還,還說我欠他的錢,他把我逼成了一個叫花子,現在我沒臉見人哪,我不殺了他實在是不甘心哪。&rdo;我又把頭髮撩開,讓他看我的臉,接著又讓他看我的手和腿,&ldo;你看我為他賣命,把臉都燒成這樣了,還有我的腿,我腿也瘸了手也殘了。&rdo;老頭似乎信了,眨了一會兒眼睛,說:&ldo;你想殺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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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我的臉》第三十四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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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又問他:&ldo;你說我該不該殺他?&rdo;
老頭咂一下鬆鬆垮垮的嘴唇,說:&ldo;男人活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