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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清亮的河,在鎮外彎了幾彎,折了幾折,向遠方流去。河畔傍了一抹矮山,山上生了些柞木,樣子並不茂盛,疏疏淡淡的,草們卻生得滋潤,此時雖黃了枝梢,依舊濃淡相宜地鋪著。
陳平和白曄坐在山坡的草地上,山坡下停了兩輛腳踏車,陽光下一閃一閃的。倆人已經在這裡坐了許久了,陳平膝前攤著日記本,口裡叼了枚草葉,樣子跟詩人一樣,很深刻地思想,坐在一旁的白曄,用手託了腮,一臉崇敬地瞅著陳平。
在白曄眼裡,陳平差不多已經是詩人了。陳平在鎮文化館的《二龍山周報》上已經發過幾首小詩了。陳平是為了寫詩才到這裡來的,以前陳平經常到這裡沉思,然後就寫出許多詩來,攤在陳平膝前的日記本快寫滿了。陳平和白曄高中畢業快兩個月了,這兩個月期間,兩個人幾乎天天到這裡坐一坐,坐在這裡,遠離山鎮便覺天高地闊。
陳平這時立起身,唸了一首剛寫完的詩:
天遠雲談河水流,
山近草黃微風拂。
倆人靜坐久不語,
天山雲雁心中裝。
白曄聽完眼裡又多了些崇敬,臉紅紅地漲了,微喘著,定定地瞅了陳平。脖子上的紅紗巾一抖一抖的。
好詩吶。白曄也站起來,立在陳平一旁。
陳平這時扭過頭瞅了白曄一眼,又瞅了一眼,呼吸重了些。白曄似乎領略了陳平目光中的含意,便低了頭,用腳尖去踢腳下的草。這情這景陡增了陳平心中的豪氣,他伸出手,一把捉了白曄的手,白曄似被電擊似的那麼一抖,卻並沒有收回手的意思。陳平就一把把白曄抱了,日記本從倆人中間掉在了草地上。
平哥。白曄輕輕地呼了一聲。
倆人的牙齒碰在了一起,他們嗅到了對方的氣息。相互抱了片劃,不知是誰推開了對方,接下來倆人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我要去當兵。陳平突然這麼說。
白曄的臉就白了一些,她愣愣地瞅著陳平,突然眼裡就含了淚。
陳平看見了,怔了幾秒鐘,又伸手捉了白曄的手:要去咱們一起去,部隊也招女兵呢。
我能行?白曄怯怯地問。
咋不行,我乾爹說了,今年咱們鎮上有女兵名額。陳平握著白曄的手就用了些力氣。
能輪上我?白曄不敢相信陳平的話。
有我呢,怕啥!到時候,你的事我和乾爹說,準行。
白曄便把頭倚在陳平的肩上,任手在陳平手裡握著。那兩隻手已出了些汗,潮潮的,但仍緊握著。
雖是早秋了,陽光依舊很足,照在山坡上仍燦燦的。烘得兩個人身上都熱了,兩個人又擁在了一起,他們的牙齒又碰了碰,發出些響聲,最後在那裡停了,他們都感到了對方的潮濕和溫熱。
平哥,我喜歡你。白曄悄悄地說。
陳平攬著她的手就多了些力氣。
時光似乎靜止了。
兩個十八歲的青年,在鎮外的草地上,恍似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白曄看見山下來了幾個人,確切地說是三個人,他們騎了兩輛腳踏車。他們看見了山坡上的他們,便不走了。斜著身子,腿搭在車樑上,叼著煙,斜著眼睛往山坡上看。
白曄推開了陳平說:咱們回去吧。
陳平留戀地從白曄的懷裡抽出手,他也看見了山下那幾個人,心裡有些慌,但仍很鎮定地說:怕啥!
陳平下意識地把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想了想又戴在了頭上。陳平的帽子,是貨真價實的軍用品,是乾爹送給他的。乾爹是山鎮武裝部長,這頂帽子是去年秋天,一個接兵部隊幹部送給乾爹留做紀唸的。帽子裡面還寫著字:81134部隊,李雲良。
陳平知道送乾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