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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這是要去哪裡呀?”船家放下水煙鬥,偏頭問我。
“去東朝門。”東朝門是東宮的外門。我對自己解釋,我已經兩天沒有看到紫苑了,不知道他這兩天有沒有乖乖吃飯睡覺,我只是想他了,去看看他而已。
“喲,姑娘也是要去瞧熱鬧的吧?今兒皇上選秀,想來那東朝門外官宦小姐朱舫進出雖瞅不著臉那光景也一準兒好看。”撐船老漢談興頗高。我卻覺得他太聒噪了。
東朝門外下船後,光景果然熱鬧非凡,畫舫交織穿梭,宮女太監進進出出地忙碌。我混跡於宮女中不著痕跡地進了宮。
剛進去,便有一個嬌俏的宮女十萬火急地拉著我道:“你這穿的是什麼衣裳,今日可不比往日,馬虎不得。快換了衣裳隨我去,那邊正缺人手。”說著便塞給我一套宮裝,不由分說地讓我換上,將我領到花亭裡,囑咐我:“你今天也不必做別的,就在這裡候著,專門伺候著給陛下小姐們倒酒便可。”
我還未反應過來,那宮女已然風風火火地離開了,丟下我對這滿桌琳琅的酒菜乾瞪眼。我一笑,她定是認錯人了,罷了,今天我便當一回伺酒宮女,正好藉機賞賞美人夜色。
夜幕緩緩降臨,新月初上,微風拂來,帶來沁涼的薄荷香,讓我一陣恍惚,仿若當年。
“陛下駕到!——”執事太監拉著長音通報,打斷了我的沉思。
我隨著亭中一干宮女俯身拜下,卻不能剋制地略微揚起眼角覷向他。金絲繡龍袞冕服,紫金冠、翠玉簪,腰上除了一個紋飾考究的蟠龍舞鳳玉佩,別無飾物。那玉佩在月色中透著清輝的瓷白色,正是那冷暖雙玉中的冷玉。我心中一動,復又垂下眼簾。
“免禮。都平身吧。”聲音不高,卻自有一番威嚴肅穆。
我端著夜光玉壺,隔著御座立到了他的左側身後,月光灑下,與那皎潔的銀髮交相輝映,閃爍奪目。同樣的月色,同樣的雪發,讓我憶起了美麗的月亮溪,溼漉漉的溪水中,他抱著我喚“安安”。恍若隔世。
我咬了咬唇,將眼眶中泛起的潮意硬生生地逼退下去,走上前,為他滿上一杯葡萄美酒。那雙鳳目不經意地掠過我時,竟讓我心中波瀾起伏,手上一抖,灑出幾滴玫瑰豔紅。我想,是這酒壺太沉了。
不敢再看他,我匆匆退回座後。太監一掃手中拂塵,“秀女獻舞……”
語罷,燕樂起。一群頭梳高髻、著各色霓裳、足踏雲頭履的秀女們在輕盈流淌的宮廷樂聲中蹁躚起舞。少女們妖嬈的身姿和瑩潤的藕臂在舒捲縈繞的長綢飄帶中隨著舞姿的變動若隱若現,裙裾拖曳過雲潔光滑的地面,帶起流香蓮步,煞是優雅動人。
那年,亦是這宮廷選秀樂舞中,一雙款款深情的鳳目望著我,輕聲在我耳邊道:“有云兒足矣!”當時只道是尋常,如今回想,卻已是惘然。
層波曲盡時,合歡花焰騰空散開,光芒飄然轉旋如迴雪輕盈,映襯著美人們的臉龐嫣然明豔。清雅、妍麗、馥郁、柳弱、豐腴、娉婷……宛如陽春三月的百花苑,各色佳麗齊聚一亭,滿目芬芳。
舞罷,秀女們蓮步微移,輪番依次上前給皇上敬酒,彩袖柔荑捧上玉盅,眼波流轉,秀頸側垂似柳煙拂水無力得惹人疼惜,鈿瓔累累佩珊珊,群裾斜曳雲邈欲生。
“史太僕長女史媛玉為陛下敬酒。”
“李廷尉么女李婷秀為陛下敬酒。”
“陳內史次女陳蕾鳶為陛下敬酒。”
……
太監手持花名冊依次報名,我則端著玉壺給皇帝的琉璃觴中一次又一次地斟上美酒,心裡難免腹誹他酒量如此之好。我倒酒倒得手都痠疼了,他竟沒有半分醉意,俊逸的側顏在月色下倒更透出幾分釉瓷般的清輝。不過,我轉念一想,他如今即便是醉了定也捨不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