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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對。其實我心裡早就有數,但他媽的很希望是我搞錯了。&rdo;
莎莉選擇的旅館正面是一塊塊鏽跡斑斑的鋼板,每一塊鋼板都鑲著閃閃發亮的鍍鉻鉚釘,久美子在東京見過這種風格,覺得挺老派的。
她們的房間很寬敞,以幾十種不同的灰色裝飾,莎莉鎖上門,脫掉外衣,徑直走到床邊躺下。
&ldo;你根本沒有行李。&rdo;久美子說。
莎莉坐起來,開始脫靴子:&ldo;要什麼都可以買。你累嗎?&rdo;
&ldo;不累。&rdo;
&ldo;我累了。&rdo;莎莉脫掉黑色套頭衫。她的乳房很小,乳頭是棕紅色的;一道傷疤從左乳頭底下開始,一直延伸到褲腰以下。
&ldo;你受過傷。&rdo;久美子看著傷疤說。
莎莉低頭看看:&ldo;對。&rdo;
&ldo;為什麼不去掉傷疤?&rdo;
&ldo;有時候需要它的提醒。&rdo;
&ldo;提醒你受過傷?&rdo;
&ldo;提醒我犯過傻。&rdo;
灰色疊著灰色。久美子睡不著,踩著灰色地毯踱來踱去。她感覺這個房間有種吸血鬼的氣質,和數以百萬計的類似房間一樣,就彷彿它無所不在的令人迷亂的匿名性吸走了她的人格,人格的碎片隨即湧現,以他父母越來越響的爭吵聲,以她父親的黑衣秘書的面孔……
莎莉在睡覺,一張臉是個光滑的面具。久美子從視窗向外望去,見到的景象毫無意義:只是她在望著窗外的城市,這個城市不是東京也不是倫敦,只是無可名狀的一片混亂,這是她這個世紀的都市正規化。
或許後來久美子也睡著了,但她並不確定。她看著莎莉訂購化妝品和內衣,將需求輸入床頭的視像屏。久美子在洗澡的時候,莎莉訂購的東西送到了。
&ldo;好,&rdo;莎莉隔著門說,&ldo;摘掉毛巾,換上衣服,咱們去見那個人。&rdo;
&ldo;什麼人?&rdo;久美子問,但莎莉沒有聽見。
廢物。
東京有百分之三十五的面積建築在廢物之上,前一個世紀,人們系統化地用廢物在東京灣填出了這片土地。垃圾在東京是一種資源,需要管理,經過收集和分類,小心翼翼地沉入海底。
倫敦與廢物的關係更加複雜和隱晦。在久美子看來,這座城市有很大一部分由垃圾構成,那些建築物換了在日本,恐怕早就被永遠在渴求擴張空間的經濟吞噬了。然而,哪怕只是在久美子看來,這些建築物也揭示了時間的線索,每一面牆壁都有一代代工匠在持續性的復原作業中修葺填補過。英國人以他們特有的方式尊重自己的廢物,她這才剛剛開始理解其中的精神‐‐他們居住在廢物裡。
蔓城的廢物則是另外一碼事,它彷彿肥沃的腐殖質,從衰亡中綻放出鋼鐵和塑膠的怪誕奇觀。單單是缺乏規劃這一點就足以讓她目眩神迷,這和她本國文化中高效利用土地的傳統完全背道而馳。
從機場坐計程車來的這一路上,城市已經呈現出了她的衰亡,一整個一整個街區的廢墟,人行道上堆滿了垃圾,不再反光的窗戶彷彿黑洞。裝甲氣墊車穿過街道,一張張面孔茫然瞪視。
莎莉突然把她扔進這麼陌生的一個地方,毫無章法的頹喪大樓比東京的任何建築物都要高,這些大企業的紀念碑刺穿了被煙塵燻黑的層疊拱頂。
從旅館出發,搭了兩趟計程車,然後走上街道,匯入傍晚的人群和斜射的暗影。空氣很冷,但不是倫敦的那種冷,久美子想起了上野公園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