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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當時神志清明,腎上腺素還未完全控制人的行為的時候。這迴避無可指責,僅僅只是人的本性。
但顧聲沒有。
他從頭至尾體現出來的,不論是開槍的動作還是情緒狀態,一切都精準、冰冷,而又窮極無情。
就像他從頭至尾,就沒有對江承心存任何留戀。也就更談不上對其他人。
他們在顧聲眼裡,大概都並非有血有肉的人類,而是像射擊場的活動靶之類的物什,他們是會動的死人,象徵絕對的霸權與與慘無人道的欺凌,毀滅他們終究是歷史的民心所向。
江承從開始就沒有將顧聲視作一個&ldo;人&rdo;‐‐和他一樣的人,顧聲僅僅是他喜歡的一件熠熠生輝的裝飾品,想要就弄來玩一玩,不想要就扔掉;而他從沒想過,在顧聲而言,他和他的家族,也從來就不是人。
他們的死亡,也並非作為人類死亡。
而江承想不到這一點,或者說他想到了,又難以承認。他總是小心翼翼地以為他對於顧聲總是和別人有些不同的,而且他們在一起也有一年的時間了‐‐這時間對於他或者宋昭之類的人委實不短,更是一起經歷過生死劫難,他雖然……雖然一開始對顧聲是不太好,但後來也有了不小的改變,更何況,他喜歡顧聲到願意付出生命這一點都不假。
他覺得他有理由在顧聲心裡佔據一個與眾不同的位置,而顧聲用毫不留情的槍響擊碎了他無聊的幻夢。
這比顧聲是為了復仇才留在他身邊,更讓他感到無法接受。
他對顧聲複雜而矛盾的心情,除了那種根深蒂固的求而不得傷心欲絕之外,一方面在於他能如此深刻地體察並且諒解顧聲的動機,另一方面在於他對顧聲的諒解,本身即是對他自己過去一切的背叛。
他生長於軍閥土匪之家,自出生起就燙上那個階級的烙印。江知涯、宋淑珍、江續,這三個人是他少年時代最重要的構成,儘管他生有逆鱗不喜旁人對他指手畫腳,尤其厭煩嫡母對他和長兄的偏愛,但不可否認的,他對這個世界認識的源頭和充實,就來自於這些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們。
他對江家人都沒太多感情,江知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一冊當年的檔案可證他們死得不冤。出於個人,江承是真的可以心甘情願地諒解顧聲,但出於其他,他不能。
‐‐他和顧聲的立場從根本上不同。
江承除了自己,身上還牽扯了實在太多東西,他背負這他那個階級的利益,他可以無視是非曲直直接將顧聲抹黑成外國間諜,他完全有能力挾持輿論,而江承沒有這麼做,絕不僅是他處理別的事務無暇顧及,也不僅僅是他至今深切地喜歡那個人。
是那個名為顧聲的年輕人冰冷決絕而來,狠狠地粉碎了他一切固有的認知,像一把利刃挑破了他面前朦朧的窗紙,滿目瘡痍的人間霎時橫呈他的面前。
他驚駭,他逃避,他痛苦萬分,而他再也做不到無知無覺。
江承坐在他父親的書房拿著冊子走神的時候,偶然想起,七年多前的顧聲是否也像他此刻這般仿徨無助,感到天地坍塌萬物失色,世界如潮水退去,茫然與煎熬充斥靈魂。
顧聲剛到江南暈倒,是在附近蹲守的老趙發現人自從進去之後就沒了動靜,闖進去一看後匆忙匯報給江承的。
他電報發出去的第二天,江承乘專機空降江南。
那時顧聲正無知無覺地被平放在床板上,老趙不敢造次,只用了床被子將他圍起來。
江承吩咐他去辦事之後獨自在屋裡留了下來,院子是江南常見的木質結構,向南開著扇窗,窗前一張老舊蒙塵的書桌,旁邊是兩架書櫥和衣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