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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注意到儘管他竭力表現得自然,但他行路的時候,步態仍舊有些異樣。他或許在逃亡途中受了傷,也許——像她的密探推測的那般,根本腿傷未愈,在缺醫少藥的惡劣環境中,蟄伏的舊疾趁勢爆發。他純粹是來送死的。
想到這裡,姿碩夫人的胸口頓時被快慰的暖流溢滿了。
雒易熟視無睹於虎視眈眈的武夫的包圍,泰然自若地坐在几案前,拂開兜帽,露出蒼白冷淡、毫無懼色的臉。
「你的愚蠢委實超出了我的預料。」他簡短地說。
姿碩夫人惱怒地一挑眉。這鋒芒畢露的開場白掃清了她慣有的惺惺作態,她冷笑道:「我可用不著聽一條喪家之犬的吠叫。」
雒易的手在几案上緩慢地輕叩著,漆黑髒汙的木料愈顯得那手指的修長雪白。他沉吟著說:「你本可以成為齊國最尊貴的女性。我從來沒信賴過你,可是你是壓制鐘離春最有力的人選。我以為你總不至於如此心浮氣躁,向鍾離春賣弄忠誠,你怎麼會以為她能夠容忍你?」
姿碩夫人不動聲色地蹙起了眉頭。她意識到雒易將他的失利歸咎於她的背叛,仔細想想,似乎這是最順理成章的推測。鍾離春關於叛國罪的指控嚴密而有力,且籌劃的時機如此精準,一擊而致命,毫無轉圜地斬斷了雒易在齊國的所有退路。以雒易的審慎和周密,鍾離春本該無法獲取如此有力的佐證。毫無疑問,這是內鬼所為——而雒易認為這場背叛正是由姿碩夫人一手操控。
她大可以矢口否認,毫不容情地抨擊他的愚蠢和無能,譏笑他值此一敗塗地的地步仍舊茫然無知。但是她忽然有了新的念頭。雒易放棄逃脫劫難的生路,冒著狂風暴雪,孤身一人來到她面前,質問她已然無法挽回的事實——她那善於揣度人心的頭腦敏銳地抓住了這非比尋常的異樣之處。她柔聲道:「你知道為什麼。」
雒易抬起眼凝視著她。姿碩夫人前傾身子,輕聲說:「因為這能毀了你。」
雒易緊緊咬住了牙關,他的眼睛裡一閃而逝被刺痛的神情,迅速又被冷酷強硬的外表所掩蓋。然而姿碩夫人是如此地精於此道,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瞬,按捺住心頭的欣喜若狂,意識到自己捏住了他的軟肋。現在他由她擺布了。
雒易譏諷地說:「哪怕和我同歸於盡嗎?我以為,你的手段會更高明一些。」
姿碩夫人輕柔地開口了:「你本不該被生下來。」
雒易紋絲不動,然而姿碩夫人勝券在握,娓娓而道:「你的父親曾經是我最仰慕的人。他放誕、古怪、聰明得異乎尋常,生來就擁有掌控別人命運的能力。而我是為了輔佐他而生的。我們就像是伏羲和女蝸,只要我們在一處,便足以左右天下的大局。可惜他過於自負,過份熱衷於幕後攪弄風雲的快感,卻不在意於實質性的勝利……」
她輕輕咬住下唇,懊惱道:「我無法苟同他的所作所為,於是拋棄他跟隨桓公來到了齊國。他多次潛入齊宮勸說我,但是我沒有順從。我厭倦依附他才能實現目標的感覺了。我知道自己獨自一人也能贏來一切。桓公已然垂垂老矣,他精明的宰輔也已經過世,我會生下嫡子,成為大齊實質上的主君——若不是有人趁我出行之時,勾結內侍,策劃了那場弒君的叛亂——」
姿碩夫人的眼中盛滿了憤恨的怒火。雒易第一次知道,齊桓公的死原來有這樣的內幕。
然而她並沒在此處停留,繼續道:「在奪嫡之亂中我生下了一對雙生子。當我看到其中一個嬰孩的藍色眼睛之時,我驚駭極了。這雙眼睛明目張膽地昭告了他的血系,隨時可能成為政敵們攻訐我『不貞』的口實。更噁心的是,他無時無刻不讓我想起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在我孤立無援、眾叛親離,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他之時,他銷聲匿跡,躲在世上某個角落,無情地譏笑著我沒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