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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易不懂醫理,但辨貌觀色,也能明白一二。先映腹笥既豐,威望又高,以弘揚正道自居,辭理密察,盛氣凜然,以沈遇竹的資歷年齒,實在難以抗言駁斥。而看他神色,竟似絲毫無意於駁斥。只是垂下眉眼,默默不語。良久才慢慢道:「這方子原本是剜肉補瘡的應急之作,實在……是有不得不為之的理由。」
他沒有往下再說。而雒易已然明白他未竟之意。當初這個方子本就是在雒易的強詞逼迫下才開出的,且沈遇竹本就有言在先,藥性十分猛烈刻毒,更數次三番勸他終止服用。如今因此受方家詰難斥責,平心而論,確實是有幾分不白之屈。
卻見沈遇竹頓了頓,又道:「病患的疾症十分棘手,我才疏學淺,貽笑大方,不敢再獨斷專行。恰逢先大人紆尊賜教,我願聆高見,請先大人另開解方……」
話說得很懇切,臉上亦沒有什麼負氣的神色,又轉目望向一旁隔岸觀火的雒易,很平和地問道:「你以為呢,將軍?」
雒易放下茶盞,笑道:「沈先生年輕識淺,難免有輕率粗疏之處。俗話說,知過能改,善莫大焉。這新的藥方該怎麼開,還需要先大人費心指點才是。」
先映自重身份,既然得沈遇竹坦誠相認,自然不再窮追猛打。談論起解決之道,卻不由蹙眉道:「如今之計,只能重新梳理筋脈,以補中益氣為首要。然而病患的體質特殊,此方需要一件極其罕見的物事做藥引……」
沈遇竹道:「請先大人儘管開口。天南海北,但凡有的,我們定然能搜羅到位。」
先映搖頭不迭:「非也。這藥引千金難尋,即便權勢滔天、富可敵國,也未必能取來!」
沈遇竹不由詫異道:「哦?敢問是什麼?」
先映道:「至親之人一寸心血。」
話一落地,滿室霎時安靜得落針可聞。忽然,沈遇竹發出一陣大笑,轉目望向雒易,笑道:「這可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了!」
送走先映,兩人獨處室內,無言對飲一壺碧螺春。時值黃昏,一掠金黃色的暮色從茶案的這端慢慢踱到了那一端。沈遇竹終於開口了。
「說起這藥引,」他舒然笑道,「你是想選天邊那個,還是想選眼前這個?」
「那你呢?」雒易冷冷地反問道:「你是想我信他,還是想讓我信你?」
「我自然希望你信我。」
雒易神色陰沉,自案邊抽出一沓密報摔在他身上,冷厲道:「那你就該多做一些讓我相信的事!」
沈遇竹一怔,將那些密報逐一翻開來。但見其上事無巨細地列明瞭當日他出使諸國之時的動向。他的神色愈發凝重,卻聽雒易冷冷道:「十月廿一,你出使宋國,和執政洽談退兵事宜,當晚商談的筵會卻因故缺席——不知是因什麼故?」
沈遇竹不再往下細看,合卷將密報疊在案上,應答道:「是『故人』的『故』。」
他抬起眼來,平靜地說:「如你所知,當晚我相見的,正是鍾離春派來的使者。」
第79章 素履往之(下)
委蛇記 · 周不耽
字數:4349
更新時間:2019-02-21 01:26:28
他的臉上沒有一點惶愧之色,從容地像是在談論今日的天氣。除此之外,竟不多說一句。雒易靜候甚久,終於忍不住勃然站起身來,負手在室內憤然走了幾步,胸內一團怒火愈燃愈旺。他知道他一貫的策略,永遠這樣不疾不徐、好整以暇——他就這麼自信能吃定了自己!和他的敵人暗通款曲,竟也傲慢得連一句解釋都不肯給他!
「我現在就令人把你綁到庖廚去!」雒易咬牙切齒地咆哮道,「豈止一寸心血?我要教人挖出你的心來,看看都是些什麼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