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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長沒有盡頭的生命裡,一切浮華都將如塵沙吹去,留下的唯有亙古不變的空茫,或許只有無欲無求的空心佛才能忍受此中寂寞。
孔宣不是佛,他曾用最最激烈的方式反抗過這種孤獨,九天十地到處都染過他徵戰的鮮血,那些以戈止戈的殺戮換來盛世太平,也換來他一身惡名。
我只想有個人可以永遠陪著我,永遠……孔宣這樣想,直到山河傾覆、地老天荒的那一天。
像是要將之前九百年的離別一夕都補回來,又或者離開了他的安全棲息地,孔宣近乎執拗地粘人。
每天睡前、醒來、閉眼、睜眼都要看到龍淵,化了路人甲面孔只為能夠手拉手斜陽散步,行車時窩在副駕打盹兒也要攥他一片衣角,同食同宿,抵足而眠,距離超過兩米他便用眼神找過去,挑著眼鉤子將對方拉回身邊。
龍淵一邊欣喜若狂地享受這種被他完全依賴糾纏的感覺,一邊又隱隱不安,總覺得他好像在透支著什麼。
有天行至一片古佛祠,那古祠掩映在林間,說不上是什麼年代建成的,大概翻修過許多次已經面目全非,觀瞻比明光寺好不到哪兒去。
和山下小鎮熱鬧的街集相比,這裡門庭冷落、寶像蒙塵,還不如遊樂場的鬼屋熱鬧。
佛龕裡供著不知是哪位的泥身,反正如果按香火來看,這位八成窮得和安忍不相上下。
祠堂門前有座石碑,丈餘高,反倒比侷促的佛堂更顯威風一些。
水蝕風化,剝落的巨石上碑文已經模糊不清,但那馱碑的龍淵還算認得,相傳是老龍的第六子——贔屓。
龍淵抬手在那半人高的龍龜/頭上摸了摸,想起身化蟠石撐起地脈的老龍,無聲嘆了口氣。
「我聽說古代戍邊徵戰的宿將,有些不會將來犯的敵人往死裡打,要給他們留一口氣,這樣才不至於『飛鳥盡,良弓藏』,一直有仗打,一直有軍功。古人都明白的道理,滿天神佛會不懂嗎?你們把對手搞得太徹底了,才會自絕香火。」
孔宣原本坐在青苔石階上歇乏,聽見他這麼一句憤世嫉俗的抱怨抬起頭來,「因為太平安逸比香火供奉更重要啊。」
「而且你哪裡得來結論,神佛比世人聰明?聰明人是當不了神佛的,得像安忍那種傻瓜才行。」
他晃了晃手裡的手機,一縷光被螢幕折射晃過面頰,映亮墨瞳深處的微芒,「給世人太平安逸不過千年,他們就會自己進化得不輸神仙。手機,靈犀術;飛機,騰雲駕霧;電影,幻鏡;電椅,火雷——」
「胡說八道!」龍淵被他自比極刑激怒,跳過來堵他的嘴。
「不開玩笑,哈哈咳咳,」孔宣拉開他胳膊,正了顏色問,「你私下聯絡過金鵬是麼?」
「是,」龍淵以為他一直在避嫌不會主動問,「謨多護送釋迦回了九重天,英令前往冥界尋藥打探,目前異監局由金鵬坐鎮。你不用擔心,他沒有受任何牽連。」
孔宣似乎對這個安排毫無意外,又聽龍淵問,「那個情蠱,解不開會怎樣?」
「不會怎樣,天界有的是壓制消鎮痛苦的仙藥靈植,過得舒服點兒並不難,只是有損法力。」
有損法力,則有損根基,站在天道最高權力中心身為信仰的佛祖力量受制,後果顯然跟他這個閒雲野鶴大相逕庭,謨多大概也是為了這一點才暫時放下人界的事務隨護在側。
孔宣納罕地斜了龍淵一眼,「你什麼時候關心起佛祖來了,不是頂煩他嘮嘮叨叨還放梵音擾民麼?」
「誰關心他!我是受不了總有個人惦記你——」
孔宣唇角一抽,「……那倒,也不會。」
出門前,龍淵從門廳的衣櫃裡摘了件羊駝絨大衣幫孔宣披上,「外面下雪呢,你不冷也好歹裝裝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