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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艇在海上行駛了三刻鐘,卓揚一直坐在船頭,眯起眼睛看著白花花從中間剖割成兩半的海浪,臉上帶著朝霞般如夢似幻的微笑。只是風太大,笑容被吹得一片冰涼的。
嚴耀欽拿了件衣服走過去,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天他哮喘發作時,咬著牙也要推開自己的情形,竟有些踟躕了。還是一旁的凌綵衣默默接過外套,幫忙送上前去。
從碼頭出來,嚴耀欽本想帶卓揚去看看自己費盡心思按照他的喜好整修好的&ldo;十日&rdo;畫廊,誰知車子剛剛駛入多倫道地界,卓揚忽然開口:&ldo;爸爸,我有些不舒服,可以先回家嗎?&rdo;
嚴耀欽有些失落,這種感覺就像站在起跑線上俯下身,蓄勢待發,可是號令槍卻忽然啞火了。略一遲疑之後,他衝著司機阿萬點點頭,車子轉而向香芬裡道駛去。
卓揚一路隨著嚴耀欽走上三樓,在門口微微駐足片刻,便平靜地走進了最西側自己從前的房間,連一句好奇的疑問都沒有。事先準備好那些關於事故的解釋,完全沒有派上用場。
靠窗的小架子上,嚴耀欽很周到地命人擺放了一隻玻璃魚缸,裡面幾尾圓頭圓肚的小金魚歡快遊動著,將整個房間襯託得生機勃勃。卓揚似乎對這個魚缸很感興趣,他半蹲下來,目不轉睛地看了一會,不時用手指輕彈一下,逗弄著,試圖吸引金魚的注意。
嚴耀欽乾咳一聲,藉機尋找著話題:&ldo;怎麼樣,喜歡嗎?多看看這些有活力的東西,對身體也有好處。&rdo;
卓揚回頭深深望了他一眼,輕抿起嘴角,手指搓弄著魚缸邊沿,幽幽說道:&ldo;這魚缸很漂亮,有小山,有石頭,有涼亭,還鋪滿了五顏六色的玻璃珠子,可惜……都是假的,再美好也是假的。我猜,從金魚們的眼睛裡看這個世界,一定很大吧,它們一定覺得很懊惱,那個廣闊的世界明明就在眼前啊,為什麼遊來游去,卻總也遊不到呢?&rdo;
&ldo;阿揚……&rdo;嚴耀欽情不自禁喚了一聲,喉嚨艱澀異常。是啊,他是阿揚啊,有什麼事情,是他猜不到的呢,他知道自己的懷疑,知道自己的利用,也一定知道自己的懊悔,知道自己的打算。
卓揚雙眉舒展,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ldo;爸爸,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卓揚。你口中的那個阿揚,已經化作灰燼,深埋地下了……&rdo;
第16章 劃地為牢
聽到情不自禁的一聲&ldo;阿揚&rdo;,卓揚雙眉舒展,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ldo;爸爸,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卓揚。你口中的那個阿揚,已經化作灰燼,深埋地下了。&rdo;
嚴耀欽臉色一滯,笑容漸漸淡去。那束天生銳利如刀鋒的目光缺少了笑意點綴,看起來寒光凜冽。在他對面,卓揚沉靜得如同一池深潭,波瀾不驚,黝黑的潭底不知隱藏著什麼妖魔,可以將人的魂魄生生吸引進去。
刀鋒劃過水面,微微皺起幾絲漣漪,重又歸於一片死寂。父子倆長久互望著,似在沉默地對峙,又像是無聲地交談。
最終,嚴耀欽聲音低緩著自言自語道:&ldo;很好,很好,我正在發愁該如何開口,這樣最好。是啊,但凡我的所作所為,即便不說出來,我的阿揚又怎麼會看不透呢。&rdo;
卓揚抿了抿嘴角,審視著嚴耀欽略有些失意的臉孔,眼神生硬而堅定:&ldo;那爸爸打算如何處置我這個……借屍還魂的怪物?&rdo;
面對此刻拒人千里的少年,嚴耀欽喉間乾澀,無奈地說道:&ldo;阿揚,跟爸爸到書房來,給你看些東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