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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櫃快快地走出這個帶芭蕉叢和月亮門的雅緻的小院子。像來時一樣,他除了捏在手心裡的一張借條外,其餘空空蕩蕩。
新四軍是在海陽落鳳橋下的煙館裡抓住了漢奸偽縣長錢少坤的。之前,日本人剛剛宣佈投降那一陣子,財政局長薛誼白力勸他躲出去避避風頭,因為當時海陽的局勢很不明朗,新四軍和國軍大部隊都在城外駐紮,雙方虎視眈眈,嚴陣以待,都爭著得到進城受降的榮耀,鹿死誰手還不能一定。薛誼白說,若是國民黨進城呢,憑他們的老關係,多花點金條疏通一二,保全性命倒不是難事;就怕新四軍搶先進了城,他們對當過漢奸的人會如何處理,誰心裡都沒個數啊!
錢少坤認為誼白所慮極有道理,當即下決心跟誼白結伴從海陽出逃。至於逃到何地才能不被抓獲,一時也就顧不得大多了。卻不料決心剛定,錢少坤煙癮大發,一個迸出眼淚鼻涕的呵欠頃刻間擊碎了他逃亡的美夢。他想到此一番出逃,居無定所,風餐露宿,能夠痛快過煙癮的機會微乎其微。對一箇中毒甚深的癮君子來說,少吃兩頓飯倒無關緊要,少抽一回煙卻是比死還難受!錢少坤瞼呈灰黑,精神委頓,眼淚巴巴地望著薛誼白說:“錢某出海陽也是死,不出海陽也是死,就讓我死得快活一點吧。”
如此,薛誼白獨自出逃,留下來的錢少坤乾脆住進了煙館,日日煙不離口,雲天霧地,倒也過了幾天神仙日子。幾個奉命抓他的新四軍戰士衝進煙館的時候,錢少坤毫無抵抗,也實在無力抵抗。他先是求幾個戰士准許他帶一套煙具入獄,要求遭到拒絕後,他乾脆死狗一樣地癱軟在地,是戰士們用繩子捆了他的手腳,又用一根粗木棍從繩釦間穿過去,將這個骨瘦如柴的傢伙輕飄飄抬入獄中的。一路上引得無數海陽人看雜耍一樣地圍觀指點,拍手稱快的有,感慨萬端的也有。人們回想錢少坤剛派任海陽縣長的那時候是多麼講究多麼派頭,一身衣服總是從上海訂做,大背頭梳得溜光水滑,手指上的碩大鑽戒走到哪兒不閃得人眼花?如今這人就這麼完了。古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才幾年工夫?滿打滿算不過十年。世事滄桑,山河易變哪!
商會會長冒銀南也跟錢少坤在同一天被抓。這訊息在海陽城裡很是震驚了一陣子。儒雅謙和的冒先生也會被算作漢奸槍斃嗎?他當會長可是被逼無奈的,海陽城裡有目共睹的籲!再說,當會長這幾年,他明裡暗裡幫過不少小業主的忙,他的太太獨妍一直做著善事,苦心巴力地維持著一個孤兒救濟院,不容易啊!人家不就是想著將功贖罪的嗎?
冒銀南自己,倒像是早早準備了有這一天。新四軍戰士荷槍實彈衝進商會辦公地點的時候,冒銀南已經正襟危坐地等在那裡,桌上一邊放著洗淨擦乾的筆、硯、墨、印章之類,一邊是堆得齊齊整整的商會帳冊。他自己站起來,自己伸出手,讓戰士們將他反綁了手腕。他的衣服鞋襪也是乾乾淨淨的,齊齊整整的,透著規矩和板正,就像他一貫的為人。海陽人評價說,讀書人畢竟是讀書人,無論世事如何變化,他們與政權之間總有著一層“隔”,所以他們才明白,才淡漠。
當然,外人的評價總是就事論事,又難免帶著主觀猜測。實際上冒銀南當時的心境如何,他到底怕是不怕,恐怕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冒銀南被抓,最著急的莫過於他的太太獨妍。聽到車伕老高急乎乎跑回來報信,獨妍當即就起身往縣政府,要求面見王幹帆。門口站崗的戰士本是兩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小夥子,當獨妍面容肅穆、儀態萬方地站在他們面前時,小夥子不由自主就被眼前這位富家太太的不凡氣勢唬住了,問也沒問一聲,眼睜睜地看著獨妍從門口昂然而入。事後帶崗的班長為他們隨便放人進去而嚴厲批評了他們,兩個小夥子說,當時也不知怎麼的,就像中了邪魔一樣,根本沒想起來要攔住她問一聲。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