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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飲店放著動人的音樂,燈火明亮,從窗戶裡撲出來。我貪婪地喚著從女人的紗裙裡飄漾出來的肉的香味,囁嚅道:你,為什麼打我一耳光?
女人溫柔地一笑,兩排異常整齊的雪白的牙齒閃爍著美麗的磁光,她問:剛才打的是哪邊?
我指著左腮說:這邊。
她把左手提著的鯊魚皮包移到右手裡,然後抬起左臂,在我右臉上批了一耳光。我感覺到她的中指或是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金戒指。
好啦!她說,不偏不倚,一邊一下,你走吧!
她轉身走進冷飲店,店門口懸掛著的彩色塑膠紙條被屋裡的電扇風吹拂著,匆匆忙忙地飄動。
我撫摸著被金戒指打在腮上的凹槽或叫烙印,心中無比淒涼時而又怒火萬丈,但我不恨這個神秘的女人。她坐在靠窗戶的一張桌子上,桌上鋪著雪白的塑膠布,她把雙肘支在桌子上,雙手捧著腮,兩根纖細的小指併攏按住鼻樑,一個黃金的圈套果然在她的中指第二關節上閃爍著醉人的光芒。一個風度翩翩的男服務員走到桌前問了她幾句話,她的手沒動,被雙掌外側擠得凸出的嘴唇懶洋洋地動了幾下。服務員轉身就走。她的雙唇鮮紅、豐滿,她捂著臉壓著鼻子,嘴唇被特別強調,我感到我很可能要犯錯誤,因為,我的乾燥嘴唇自動地噘起來,它象一隻飢餓的豬崽子尋找母豬的奶頭一樣想去咂吮玻璃裡邊那兩片紅唇。我驚訝地發現我身上也有墮落的因素,苦讀十年孔丘著作鍛鍊成的&ldo;金鐘罩&rdo;竟是如此脆弱,這個女人,用她柔軟的手掌溫柔地打了我兩巴掌,就把我的&ldo;金鐘罩&rdo;打得粉碎,我非常想墮落,我甚至想犯罪,我想咬死這個身著黑紗裙兩巴掌打死了我的人性打活了我的獸性女人,這個女人與其說是個女人不如說是個水餃。男服務員端著一個託盤走到她的桌前。一瓶&ldo;太平洋&rdo;汽水在她面前沸沸地升騰著一串串的氣泡,白色的塑膠吸管在瓶中站著顫抖;一塊奶油蛋糕冷冷地坐在她面前的一隻景泰藍碟子裡,碟子沿上放著一柄寒冷的不鏽四股鋼叉。她把手從臉上摘下來時我發現她的臉象碟子裡的蛋糕一樣蒼白,吸管插進她的嘴,汽水進入她的喉,有兩滴明亮的象膠水一樣的淚水從她的眼瞼正中滾下來,她抖擻著睫毛,甩掉殘餘的淚水,象爬上岸的馬駒抖擻鬃毛和尾巴甩掉沾在身上的河水一樣。
我打了一個冷戰,心裡異常難過。幾滴冰涼的小便象失控的凍雨滴在我的大腿上,夜氣朦朧,涼露侵入肌膚,我的肩背緊張,頸項痠麻轉動困難。公共汽車在我身後的楊樹下嘎嘎吱吱停住,我不回頭也知道一群男女從車上湧下來,他們從哪裡來,他們要到哪裡去,他們是去維護道德還是去破壞道德,這座城市裡需不需要把通jian列為犯罪,我的腦袋沉重運轉著,我的帶金絲眼鏡的同學說,這座城市裡只有兩個女人沒有情夫,一個是石女,另一個是石女的影子。我感到很可怕又感到很超脫,兩行熱淚儒濕了我的面頰。
從公共汽車上下來的旅客向四面八方消散,他們走進紫色的夜的隱秘的帷幕,猶如遊魚鑽進茂密如雲的水中森林。有三男二女進入了冷飲店,黑紗裙女人用不鏽四股鋼叉把蛋糕挑起來,咬了一小口,用舌尖品咂一下,肯定覺得很好吃了,我看到她狠狠咬了一大口蛋糕,幾乎不咀嚼就吞了下去,蛋糕在她修長的脖頸上凸起一個圓圓的包,好象男人的喉結。她扔下叉子和蛋糕,拎起皮包,撩起彩色擋蠅塑膠紙,走出冷飲店,連看都沒看我,就橫穿過馬路。她走在斑馬線上,她的白色高跟鞋敲著斑馬的肚腹,發出沉悶的響聲。所有的人都討厭你!為什麼討厭我?你整天放那盤虎嘯狼吟的磁帶,我們家的孩子都得了眼珠震顫症。我沒放虎嘯狼吟的磁帶。非馬非驢的怪聲從動物園姑娘的房間裡傳出來。你聽!這是斑馬與野驢的叫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