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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濛中感到爺爺在推我，睜眼爬起來一看，已是半下午了。吃過螞蚱後，爺爺支起一個涼棚讓我鑽進去，我睡了一大覺，糙甸子裡夾雜著野花香氣的熱風吹得我滿身是汗。爺爺已經把糙捆成四大捆，全背到了河堤上，小車也推上了河堤。

&ldo;星兒，快起來，天不好，得快點兒走。&rdo;爺爺對我說。

不知何時‐‐在我睡夢中茶色的天上布滿了大塊的黑雲，太陽已掛到西半邊，光線是橘紅色，很短，好像she不到糙甸子就沒勁了。

&ldo;要下雨嗎？爺爺。&rdo;

&ldo;灰雲主雨，黑雲主風。&rdo;

我幫著爺爺把糙裝上車，小車像座小山包一樣。爺爺在車前橫木上拴上一根細繩子，說，&ldo;小駒，該抻抻你的懶筋了，拉車。&rdo;

爺爺彎腰上袢，把車子扶起來，我抻緊了拉繩，小車晃晃悠悠地前進了。河堤很高，坡也陡，我有點頭暈。

&ldo;爺爺，您可要推好，別軲轆到河裡去。&rdo;

&ldo;使勁兒拉吧，爺爺推了一輩子車，還沒翻過一回呢。&rdo;

我相信爺爺說的是實話。爺爺的腿好，村裡人都叫他&ldo;蹦蹦&rdo;。

大堤彎彎曲曲，像條大蛇躺在地上。我們踩著蛇揹走。這時是綠色的光線照耀著我，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也可以看到自己的肚臍。我偶爾回過頭，從糙捆fèng隙裡望望爺爺。爺爺眼淚汪汪地盯著我，我趕緊回過頭，下死勁拉車。

走出裡把路，黑雲把太陽完全遮住了。天地之間沒有了界限，一切都不發聲，各種鳥兒貼著糙梢飛，但不敢叫喚。我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回頭看爺爺，爺爺的臉，還是木木的，一點表情也沒有。

河堤下的莊稼葉子忽然動起來了，但沒有聲音。河裡也有平滑的波浪湧起，同樣沒有響聲。很高很遠的地方似乎傳來了世上沒有的聲音，跟著這聲音而來的是天地之間變成紫色，還有撲鼻的幹糙氣息，野蒿子的苦味和野ju花幽幽的藥香。

我回頭看爺爺，爺爺還是木木的，一點表情也沒有。

我的小心兒縮得很緊，不敢說話，靜靜地等待著。一隻長長的螞蚱蹦到我的肚皮上，兩隻五色的複眼仇視地瞪著我。一隻拳頭大的野兔在堤下的穀子地裡出沒著。

&ldo;爺爺！&rdo;我驚叫一聲。

在我們的前方，出現了一個黑色的、頂天立地的圓柱，圓柱飛速旋轉著，向我們逼過來。緊接著傳來沉悶如雷鳴的呼嚕聲。

&ldo;爺爺，那是什麼？&rdo;

&ldo;風。&rdo;爺爺淡淡地說，&ldo;使勁拉車吧，孩子。&rdo;說著。他彎下了腰。

我身體前傾，雙腳蹬地，把細繩拽得緊緊的。

我們鑽進了風裡。我昕不到什麼聲音，只感到有兩個大巴掌在使勁扇著耳門子，鼓膜嗡嗡地響。風託著我的肚子，像要把我扔出去。堤下的莊稼像接到命令計程車兵，一齊倒伏下去。河裡的水飛起來，紅翅膀的鯉魚像一道道閃電在空中飛。

&ldo;爺爺‐‐！&rdo;我拼命地喊著。喊出的聲音連我自己都沒聽到。肩頭的繩子還是緊緊地繃著，這使我意識到爺爺的存在。爺爺在我就不怕，我把身體儘量伏下去，一隻胳膊低下去，連結著胳膊的手死死抓住路邊糙墩。我覺得自己沒有體重，只要一鬆手，就會化成風消失掉。

爺爺讓我拉車，本來是象徵性的事兒。那根拉車繩很細，它一下子崩斷了。我撲倒在堤上。風把我推得翻斤斗。翻到河堤半腰上，我終於又伸出雙手抓住了救命的糙墩，把自己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