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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娘,我拉不動了。&rdo;珠子叫了起來。
&ldo;拉,你哥哥還沒說拉不動呢,你這麼胖。&rdo;四大娘說著,把腰彎得更低一些,使勁推著磨棍。
&ldo;娘,我也拉不動了。&rdo;我說,是珠子提醒了我。
&ldo;還打架不打了?&rdo;
&ldo;不打了。&rdo;
&ldo;玩去吧。&rdo;
我和珠子雀躍著逃走了。走出磨屋,就像跳出牢籠,感覺到天寬地闊。娘和四大娘還在轉著無窮無盡的圓圈,磨聲隆隆隆,磨轉響聲就不停。
這次懲罰,說明瞭我和珠子已經具有了勞動能力,無憂無慮的童年就此結束了。我和珠子成了推磨的正式成員,儘管我們再也沒有打架。娘和四大娘都是那種半大腳兒,走起路來腳後跟搗著地,很吃力。我已經十歲,不是小孩了,看到娘推磨累得臉兒發白,汗水溻濕了衣服,心裡十分難過。所以,儘管我討厭推磨,但從來也沒有反抗過孃的吩咐。珠子滑頭得很,上了磨每隔十分鐘就跑一次廁所,四大娘罵她:&ldo;懶驢上磨屎尿多。&rdo;娘輕輕地笑著說:&ldo;她還小哩。&rdo;
娘和四大娘並不是天天推磨,她們還要到生產隊去幹活兒。後來,她們把推磨時間選擇在晌午頭、晚飯後,這時候學校裡不上課,逃不了我們的差。
在這走不完的圓圈上,我和珠子長大了。我們都算是初中畢了業,方圓幾十里只有一所高中,我們沒有錢去上學,便很痛快地成了公社的小社員了。我十六歲,珠子十四歲,還沒列入生產隊的正勞力名冊。隊裡分派給我們的任務就是割糙餵牛,願去就去,不願去拉倒,反正是論斤數算工分。
我和珠子已經能將大磨推得團團轉了,推磨的任務就轉移到我倆肩上。娘和四大娘很高興。從十五歲那年開始,我開始長個了,一個冬春,躥出來一頭,嘴上也長出了一層黑乎乎的茸毛。珠子也長高了,但比我矮一點。記得那是陰曆六月的一天,天上落著纏纏綿綿的雨。娘吩咐我:&ldo;去問問你四大娘,看她推磨不推。&rdo;我戴上斗笠,懶懶地走到四大娘家。父親坐在四大娘的炕沿上抽菸。四大娘坐在炕頭上,就著視窗的光亮,噌噌地納鞋底子。&ldo;四大娘,俺娘問你,推磨嗎?&rdo;我問。四大娘抬起頭,明亮的眼睛閃了閃,說:&ldo;推吧。&rdo;接著她就喊:&ldo;珠子,盛上十斤玉米,跟你哥哥推磨去。&rdo;珠子在她屋裡很脆地應了一聲。我撩開門簾進了她的屋,她坐在炕上,只穿一件緊身小衫兒,露著兩條雪白的胳膊,剛發育的辱房像花骨朵一樣很美地向前挺著。我忽然吃了一驚,少年時代就在這一瞬間變成了歷史,我的一隻腳跨進了青春的大門。我驚惶地退出來,臉上發著燒,跑到院子裡,高聲喊:&ldo;珠子,我在磨房裡等著你,快點,別磨磨蹭蹭。&rdo;雨點敲打著斗笠,啪啪地響,我心裡忽然煩惱起來,不知是生了誰的氣。
珠子來了。她很麻利地收拾好磨,把糧食倒進磨眼裡,插好了掃帚苗。我們抱起磨棍,轉起了圈圈。磨房裡發出cháo濕發黴的味兒,磨膛裡散出粉碎玉米的香味兒。外邊的雨急一陣慢一陣地下著,房簷下倒扣著的水桶被簷上的滴水敲打出很有節奏的樂聲。簷下的燕窩裡新添了兒女,小燕子夢囈般地啁啾著。珠子忽然停住腳,回過頭來看著我,臉兒一紅,細長的眼睛瞪著我說:&ldo;你壞!&rdo;
我想起了剛才的事,心頭像有匹小鹿在碰撞。我的眼前又浮現出她那蓓蕾般的小胸脯兒,我說:&ldo;珠子,你……真好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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