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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護頭,這事我爹也知道。護頭的原因就是因為每次剃頭後,那些細小的發楂子讓我渾身刺癢,比生了蝨子還要難受。在我有限的生命時間裡,理髮的次數屈指可數。自從父親走後,我們家裡不但有了理髮推子,還有了理髮專用的剪子,還有了一把雙箭牌的刮臉刀子。這幾乎全了套的理髮工具的來歷,自然也是我們當破爛收來的。母親在父親走後,為了省錢,也省人情‐‐鄰居家四葵哥哥理髮技術就很好,但母親不願意去求他‐‐就用這些生了鏽的傢什,在我的頭上大動干戈,每次都把我修理得叫苦連天……
大和尚,我就把我經歷過的最可怕的一次剃頭的情形說給您聽聽‐‐也許稍有誇張‐‐母親在威逼利誘都無效的情況下,為了讓我剃一個新頭好過年,竟然把我捆綁在椅子上。這傢伙在父親走後,鍛鍊出了一副鋼筋鐵骨,手爪子上的勁頭尤其大,我使出了千斤墜,使出了驢打滾,使出了狗鑽襠,全都無濟於事,最終還是被她捆在了椅子上。在掙扎搏鬥的過程中,我似乎在她的手脖子上啃了一口,牙齒上還殘留著焦糊膠皮的味道。事實證明我的確咬了她一口。她大概也是把我捆綁完畢之後才發現我咬了她一口。她用右手託著左手,端詳著手脖子上那兩個流血的洞眼和那十幾個青紫的牙印,悲傷的表情漸漸地籠罩了她的臉。我的心中有幾絲歉疚,幾絲膽怯,但更多地是幸災樂禍的快意。我聽到她的喉嚨裡又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隨即就有兩行黃色的淚水從她的眼睛裡流下來。我大聲號哭著,偽裝出根本就沒發現她手上的傷、也沒發現她的悲傷的樣子。我不知道事情會向什麼方向發展,但我知道決沒有我的好果子吃。果然,她的眼睛不流淚了,臉上的悲傷表情也消散了。她冷笑著罵道:雜種,好啊你這個小雜種!竟然敢咬我,竟然敢咬你的親娘!天老爺,她仰面朝天,對天老爺訴說著:天老爺你睜開眼,看看我養了一個什麼樣子的兒子!一條狼啊,一條白眼狼!我辛辛苦苦,屎一把尿一泡地把他拉扯大,為的是什麼?為的是讓他咬我?我出大力,流大汗,受了無窮的罪,人說黃連苦,我比黃連苦三分!人說白醋酸,我比白醋酸五倍!到頭來竟然落了這樣一個下場!你現在還沒長全牙,還沒硬翅膀,就能張嘴咬我,等你硬了翅膀全了牙,還不把我吃了!雜種,與其讓你吃了我,還不如我先打死你!母親叫罵著,提起一根早晨剛從地窖裡挖出來的像胳膊一樣長的白蘿蔔,砸在了我的腦袋上。我感到腦袋裡嗡了一聲,隨即就看到半個蘿蔔從眼前飛了出去。接下來就是一陣急風暴雨般的蘿蔔打擊,降落在我的頭上。有點痛,但不嚴重,對我這樣一個垃圾孩子,忍受這樣一點痛苦,簡直就是張飛吃豆芽兒‐‐小菜一碟。但我還是裝出被她打昏了的樣子,把腦袋歪倒一邊去。我感到她捏著我的耳朵,將我的腦袋提正,我聽到她說:你甭給我裝死,你這套把戲我清楚。你還會翻白眼,還會吐白沫,還會老牛大憋氣,都施展出來吧!裝死也不行,你就是死了,我也得把你這個刺頭給你剃了。我楊玉珍今日剃不了你這個頭,就誓不為人了!然後,她將一盆熱水放在我面前的凳子上,就著勁兒把我的頭按了進去。幾乎可以用來禿嚕豬毛的熱水使我沒法子繼續保持沉默。我的嘴巴在水裡嗚嗚嚕嚕地罵著:楊玉珍,楊玉珍,你這個臭娘們!我要讓俺爹用他的大驢雞巴把你肏死!母親好像被我這句無恥的叫罵擊中了要害,我聽到從她的嘴巴里發出了尖厲的嗥叫聲,隨即就是一陣冰雹般的拳頭擊打落在了我的腦袋上。我使出了最大的勁頭哭嚎著,希望能靠這種方式,召喚來奇蹟‐‐出現妖魔鬼怪或是天公地母,把我從酷刑中解救出來。誰能把我解救出來,我情願給他磕三個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