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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此處,我似乎聽到五通神塑像後面傳來若有若無的抽噎之聲,難道她真的是野騾子姑姑?如果她真的是野騾子姑姑,她的容貌十年來沒有變化?這不太可能,因此她不會是野騾子姑姑。但如果她不是野騾子姑姑,為什麼我會對她產生這樣的依戀之情?也許,她是野騾子姑姑的幽靈?傳說中的鬼魂是沒有影子的,可惜我剛才忘記了看看她有沒有影子。天在下雨,陰沉黑暗,沒有陽光,什麼人都不會有影子,所以即便我剛才想到了也是白搭。她此刻在塑像後邊幹什麼呢?她是不是在摸那匹人頭馬的屁股?十年前我就聽人說過,有些女人,為了使自己的丈夫獲得效能力,在神像前燒香跪拜後,還要轉到後邊,拍拍這匹漂亮雄偉的小公馬的渾圓的屁股。我知道,在塑像後邊,有堵牆壁,牆壁上有一扇小門,推開門,是一個幽暗的小房間,房間裡沒有窗戶,大白天也要點燈才能看清屋子裡的物件。屋子裡有一張搖搖晃晃的木床,床上有一條藍花粗布被子,一個用麥稈糙綑紮成的枕頭,枕頭和被子上滿是油膩。小屋裡跳蚤很多,如果你光著身體進去,會聽到興奮的跳蚤撞擊你的面板啪啪作響。你還能聽到牆壁上的臭蟲發出興奮的尖叫。它們在喊叫:肉來了啊,肉來了。人吃豬狗牛羊的肉,跳蚤臭蟲就吃人的肉,這就叫一物降一物,或者叫做冤冤相報。這個女子,管你是不是野騾子姑姑,我都要說:你出來吧,不要讓那些可怕的小東西,咬爛了你豐腴的皮肉。你更不要去拍馬的屁股。我對你產生了感情,希望你能來拍我的屁股。儘管我知道,如果你就是野騾子姑姑,我這種念頭就是罪惡。但我無法剋制自己的慾念。如果這個女子能夠帶我走,我不出家也罷,大和尚,我就不講了吧,我的心已經亂了。大和尚似乎有偷心之術,這些話我只是在心中想想,他就好像都知道了似的。他用一聲冷笑,暫時截斷了我心中的慾念之絲。好。我接著說。
父親扛著我來到了初夏的打穀場上,我們村成為屠宰專業村後,土地基本上荒蕪;面對著屠宰行當中因為注水等等違法行為帶來的暴利,只有傻瓜才去種地。土地荒蕪之後,打穀場就成了肉牛的交易場。鎮政府裡那些幹部曾經試圖在鎮政府前建一個牲畜交易市場,藉以收取管理費,但人們根本就不聽他們那一套。鎮幹部帶領聯防隊員來強行取締我們村的肉牛交易場,與手持屠刀的屠戶們發生了爭執,最後動了武,差點出了人命。四個屠戶被拘留。屠戶妻子們自發地組成了一支上訪隊伍,有的披著牛皮,有的披著豬皮,還有的披著羊皮,到縣政府門前去靜坐示威,並且揚出狂言,說如果問題得不到解決,她們就要上省,省裡解決不了,就打火車票進京。如果讓這樣一群披著獸皮的女人出現在長安大道上,後果不堪設想。誰也不能把這群滾刀肉般的女人們怎麼樣,但縣長的烏紗帽十有八九要被摘掉。最終的結果是女人們得到了勝利,屠戶們被無罪放出,鎮幹部的發財夢破滅,我們村的打穀場上照樣六畜興旺,據說鎮長還被縣長痛罵了一頓。
早有七八個牛販子蹲在打穀場邊抽著煙等待屠戶,牛們站在一邊,不緊不慢地反芻著,不知死之將至。牛販子大多是西縣人,講起話來撇腔拿調,好像一群小品演員。他們大約每隔十天左右來一次,每人每次牽來兩頭牛,最多不超過三頭。他們一般都是乘坐那列特慢的客貨混編列車來,人和牛一個車廂,下車時約在傍晚,到達我們村子時正是半夜。那個火車小站距我們村不過十幾里路,即便是悠閒散步,這點路也用不了兩個小時,可這些牛販子從火車站走到我們村卻要用八個小時。他們拉著那些讓搖搖晃晃的列車弄得頭暈眼花的牛,從車站的出站口硬擠出來。身穿藍制服、頭戴大簷帽的檢票員仔細地檢視著他們和牛的車票,查驗無誤後才將他們放行。他們的牛擠出鐵欄杆時,最喜歡躥一泡稀屎,噴濺到檢票員的大腿上,彷彿是戲弄她們,好像是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