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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ju,餓不餓?
金ju搖搖頭。
高馬說:我去買點東西來吃。
金ju說:不要買了,往後用錢的地方多著哩。
高馬說:人是鐵,飯是鋼,只要身體好,能幹活,就不愁掙不到錢,你佔著坐位。
金ju把高馬的小包袱放在身旁,心裡又空虛起來,隱隱地感覺到高馬一走就再也不會回來似的。她知道這是瞎想,高馬不會扔下自己不管,高馬不是那號人。高馬戴著耳機子站在麥田裡的形影‐‐這最早的印象此時又湧上她的心頭。這些事宛若在眼前,又好像發生了幾百年。
她動手解開小包袱,把錄音機拿出來,想聽,又怕被人看到笑話,便又放進包袱裡包好。
對面的躺椅上,坐著一個蠟一樣的美人。她頭髮烏黑,披散到肩頭上,臉色雪白,兩條眉毛像線一樣細,像月牙兒一樣彎。睫毛長得出奇,嘴唇像熟透了的櫻桃,又紅又亮。身穿一件紅旗色的裙子。兩隻奶子高高地挺著,金ju有點替她害羞,她聽人說城裡的女人裝著假奶子,她感到了自己胸前那兩隻沉甸甸地下垂的大奶子,心裡想怕它長大了難看它偏長大,城裡的女人盼它長大它偏不長大。事情都這樣顛三倒四。她想起女夥伴們的話:這東西千萬不能讓男人摸!這東西遭了男人的手,就好比麵團加了蘇打,幾天就發起來了。她相信夥伴們的話是真的。因為,她想我已經嘗到那滋味了,它們脹得很厲害,正在發著呢。
一個男人,自然也是洋氣的男人,把一顆生著鬈毛的頭枕在紅裙子女人的大腿上。紅裙子女人用十根蔥根般的白手指玩弄著那顆頭,梳理那些捲曲的頭髮。
金ju望著他們,紅裙子女人一抬眼,嚇得她趕忙低頭,好像小偷被人家發現一樣。
大廳裡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明亮起來,喇叭裡響起召喚去臺鎮的旅客到十號站臺排隊剪票的聲音。女廣播員說著一口不土不洋的話,聽著讓人牙磣。條椅上躺著的人活起來,一群提包挎簍,牽老婆抱孩子的旅客一窩蜂般擁向十號站臺。旅客五顏六色,身體似乎都很矮小。
對面一男一女繼續著他們的動作,旁若無人。
兩個手持笤帚的女服務員走到條椅中間來,用笤帚把子敲打著一些屁股和大腿,一邊敲一邊喊:起來!都起來。捱了敲打的人有的快速爬起來,揉揉眼睛,掏出煙來抽;有的慢慢折起身來,等服務員走過去,又懶洋洋地躺下去睡。
不知什麼緣故,女服務員沒有敢敲鬈毛青年。紅裙子女人玩著男人的頭,看著那個蓬頭垢面的女服務員,響亮地問:
小姐,去平島的車幾點開?
紅裙子女人一口京腔,不同凡響,金ju如聆仙樂,讚嘆那女人長得好,話也說得好。
兩個女服務員十分客氣地說:8點半!
她的話與紅裙子女人的話一比,差老了成色,金ju瞧不起她們啦。
女服務員從大廳的一頭開始掃起地來,大廳裡幾乎所有的男人都在抽菸。有一半的女人在抽菸。有抽菸袋的,有抽菸卷的,有抽喇叭筒子的。大廳裡煙霧騰騰,一片咳嗽聲和吐痰聲。
高馬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塑膠紙袋走過來。他看看金ju的臉問:沒事吧?金ju回答沒事。高馬坐下,從紙袋裡拿出一個長把梨,遞給金ju,說:飯店都沒開門,買了點水果,你吃吧。
金ju埋怨道:你花這麼多錢幹什麼!
高馬把梨子放在褂子上擦擦,喀嚓咬了一口,說:
快吃吧,你吃,我也吃。
一個身穿破爛衣衫的青年沿著板條椅,挨人乞討過來。他在一個斜眼的青年軍官面前停住,嘴一咧,顯出滿臉可憐相:
軍官,大軍官,給俺點錢吧&h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