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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用一根黑布帶子把受傷的右臂吊起來掛在脖頸上,瘦削的臉上堆滿疲憊不堪的皺紋。眉毛細長的馬隊隊長從馬群那兒走過來,問了爺爺一句話。父親站在夜裡歇宿的小窩棚門口,聽到爺爺說:&ldo;五亂子,不用我多說了,你去吧!&rdo;
父親看到爺爺對著馬隊隊長五亂子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五亂子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轉身向馬群走去。
從另一個小窩棚裡走出了黑眼,他叉開腿站在五亂子面前,擋住他的去路,忿忿地說:&ldo;幹什麼去?&rdo;
五亂子冷冷地說:&ldo;騎馬踩道放哨。&rdo;
黑眼說:&ldo;我沒讓你去!&rdo;
&ldo;你是沒讓我去!&rdo;五亂子說。
爺爺走上前來,苦笑一聲,說:&ldo;老黑,你成心要跟我過不去?&rdo;
黑眼說:&ldo;我不管,只不過隨便問問。&rdo;
爺爺用那隻好手拍了一下黑眼寬大厚實的肩膀,說:&ldo;出她的殯,也不是與你全沒幹系,咱老哥倆的帳,等出完殯再算怎麼樣?&rdo;
黑眼沒吱聲,只把被爺爺拍過的那隻肩膀斜扛著,對著遠遠地圍成密集的圈子、努力往這裡張望的眾百姓們破口大罵:&ldo;站得遠一點!你們的親孃的!要搶孝帽子戴是不?&rdo;
五亂子站在拴馬的柳樹下,從懷裡摸出一個黃色的銅哨子,ggg吹了三聲,五十個鐵板會會員從離拴馬柳不遠的蓆棚裡跑出來,各奔著自己的馬去。那些馬都激動不安地咆哮起來,彎彎曲曲的柳樹被它們啃得露出一片片白色的樹幹。這五十餘個鐵板會會員個個精悍,武器輕便精良:人手一柄細俏的馬刀,一支大背在肩上的日本馬槍。五亂子和四個高大的漢子不背馬槍,脖子上吊著一支俄國造花眼機關槍。他們跳上馬去,擁擠一陣後,就排成大致整齊的兩路縱隊,群馬輕捷地翻動著蹄子,顛顛地小跑著,往村外那條直通墨水河大橋的土路馳去。馬蹄上的各色距毛在晨風中顫動中,明亮的蹄鐵反she出一道道柔和的銀光,鐵板會會員們在磨得烏黑光亮的馬鞍子上有節奏地躍動著。五亂子騎著一匹精壯的小花馬,跑在最前邊,一陣雜沓的聲響過後,父親看到馬隊在平坦的黑色土地上,像一團濃密渾濁的陰雲一樣飄到遠方去。
穿長袍馬褂、有仙風道骨的司師爺站在一條高凳上,拖著長腔喊:&ldo;吹手班子‐‐&rdo;
一群黑衣紅帽頂的吹鼓手好象從地裡冒出來一樣,飛跑著擁向樹在路邊的吹鼓手樓子。樓子用木板和葦席紮成,約有五七米高的樣子。街上人如蟻群,吹鼓手們從人fèng裡擠過去,踏著一級級木板,哆哆嗦嗦地爬上自己的高位。
司師爺叫一嗓子:&ldo;起‐‐&rdo;
喇叭、嗩吶齊聲嗚咽起來。看熱鬧的人群都拼命往前擠,一根根脖子都抻到最長,極力想看清圈裡的光景。後邊的人群像cháo頭一樣湧上來,虛弱的吹鼓手樓子被擠得吱喲喲亂響,搖搖欲墜,吹鼓手們嚇得紛紛做鬼叫,拴在路邊樹木上的牛、驢也被擠得喘粗氣。
爺爺謙恭地說:&ldo;老黑,怎麼辦?&rdo;
黑眼高聲叫道:&ldo;老三,把隊伍拉出來!&rdo;
五十多個手持大槍的鐵板會會員也像從地裡冒出來一樣出現在人圈裡,他們掄著大槍,用槍筒子、槍托子捅著搗著身不由已往前擠的人群。擁擠在村子裡看殯的不知有幾萬幾千人、五十個鐵板會員累得口吐白沫也阻擋不住湧上來的人cháo。
黑眼掏出匣槍,對著天空放了一槍;又貼著黑鴉鴉的人頭放了一槍;鐵板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