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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剛擦黑,楊大爺招呼著石蛋子,將周昌從正堂屋裡攙了出來。
黑沉沉的天幕下,狹窄逼仄的小院裡,支了一張方桌。
半隻鹹雞、一條臘腸湊了兩個冷盤,一碗血旺、一盆澆了肉渣的豆花組成了兩個熱菜,四個菜餚共同擺在方桌上。
這一桌菜餚在周昌看來,其實算不上豐盛,但在當下這個世道,卻足可謂是豐盛至極了。
攙著他的石蛋子儘管努力維持著沉靜的神色,但是一陣陣吸口水的細微聲音,還是出賣了這個小少年。
“哈哈,坐!坐!”楊瑞站在桌前搓著手,他笑著看了眼桌上的四個菜,招呼周昌與石蛋子落座。
當老者目光從石蛋子臉上掠過的時候,周昌分明察覺到,石蛋子陡地繃住了神色,維持著臉上沉定的神情,扶著周昌在桌旁落座。
他在自己師父面前偽裝什麼?
周昌眼角抖了抖,目光從石蛋子身上挪開來。
“鍋裡還有一個湯,我去端。
你爺爺買酒去了,這會兒也該回來了。”楊瑞與周昌說了幾句話,繼而看向石蛋子,“徒兒,你去外面接一接你師叔。”
石蛋子也不說話,只點點頭,站起身出了門。
楊瑞則轉去了柴房裡。
轉眼間院子裡只剩下周昌一人,他看著白秀娥居住的那間廂房——白秀娥到現在都還沒出門露面。
這時候,週三吉拎著一個用草繩網起來的罈子,與石蛋子一前一後從院門過道那邊走了進來,楊瑞也從柴房裡端出來了一盆鹹菜滾豆腐湯。
幾人分賓主落座,週三吉起身就要為眾人倒酒。
“人還沒到齊。”此時,周昌清了清嗓子,忽然出聲說道。
捧著酒盅的楊瑞聞聲一愣,環視過方桌周圍眾人,道:“還有誰沒來?”
週三吉也愣了愣,不過他隨即就反應過來,狠狠瞪了周昌一眼:“看人家長得好看,你就惦記上了?當心色字頭上有把刀!”
周昌垂著眼簾不作聲。
他當然不是色迷心竅相中了白秀娥,只有白秀娥呆在他身邊,他念頭裡的那件衣裳,才能得到修補。
“還真有個人沒來?”楊瑞眼神驚奇,插了一句話。
“是,還有個大戶人家嘞小姐!
她不來,咱們都不好動筷!”週三吉陰陽怪氣著,轉臉朝向廂房的方向,“也不知道一天到晚躲到屋裡頭幹啥子!”
老人說著話,放下酒罈,就朝廂房走去。
楊瑞看了看周昌,也轉臉看著廂房門。
師弟的屋院裡還住著個人,他竟都還沒照過面。
而且,聽師弟的話,住在這裡的還是個女人——哪裡來的女人?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廂房的屋門。
在眾人目光注視下,那扇門忽然‘吱呀’地響了一聲,被慢慢推開,白秀娥低著頭從門後走了出來。
她穿著一身周昌的舊衣裳,衣服過於寬大,更襯托得她體型纖細瘦弱。
白秀娥怯生生地看了眼在幾步外站定的週三吉,便低著頭向對方行禮:“周大爺。”
週三吉看著瘦弱清秀的白秀娥,已到嘴邊的那些陰陽怪氣的話,頓又都憋回了喉嚨裡,他嘆了口氣,擺擺手,轉身往回走:“吃飯噻。”
白秀娥抿了抿嘴唇,小步跟在週三吉身後。
那張已圍了幾個人的方桌,於她而言,也是需要莫大勇氣才敢靠近的地方。
尤其是當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她更不知所措,臨近了方桌,也不知自己該坐在哪裡,眼神茫然,大腦一片空白。
“坐這。”
這時候,周昌朝自己旁邊的位置努了努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