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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舫上,變了天。
舫主死了,不知是誰先發現的這件事,風言風語數日間悄然蔓延,隨後某一日,有人無意間看見,漆黑的龜殼被垃圾般遺棄於地面。
這些日子,後廚的僕役也心驚膽戰。
他們都在鑽研凡人民間的菜式,卻又不知道樓上那貴人到底想要什麼,只能一樣樣菜按要求備齊了備好了,隨時準備著。
等到有人來只會一聲,就排著隊端著新鮮的飯菜,走到瓊樓下面。
然後由著栩栩如生的木傀儡,將那些菜送上去。
雖然明面上沒有一個人說,但所有人都知道,妖琴師是畫舫新的主人。
白日裡,曾經光風霽月的白衣琴師,渾身都是令人心驚膽戰的煞氣,雙目猩紅。
他會離開畫舫,早出晚歸,再回來時,往往都會帶著一身血腥的氣息。
入夜就會……變成另一種可怕的樣子。
他會回到瓊樓上,閉門不出。
不停命後苑廚房做那些人間的佳餚,然後送進去。
可第二天,木傀儡們端出來的菜餚,分明是原封未動,看起來一口也沒吃過。
送菜的小奴分明透過縫隙瞥見,那高不可攀的妖琴師一改清冷之姿,含笑對著一隻擺在桌子前的,一動不動的紙紮人說話。
……
光線柔和的明珠之下,長離墨髮垂肩,正坐在桌案前,在一隻紙燈籠上虔誠寫字。
身旁傳來好奇的聲音,“你寫的什麼?”
他溫言,“為你祈福。”
“祈了什麼福?”
“願你平安健康,所求皆如願,所願皆所得。”
身旁的白髮紅瞳的姑娘託著下巴,眉眼彎彎的問,“那你給自己祈了什麼福?”
長離唇角露出淺淺的笑。
“我只有這一個願望,願望多了,就不靈驗了。”
於是她就將自己的燈籠送給他,“那我的這隻就用來為你祈福吧。”
她要寫字,卻不知要寫什麼,潔白的牙齒無意識咬住筆稍。
長離拔下小姑娘口中的筆,輕聲說,“不乾淨,別咬。”
“我知道了。”
她握不好筆,寫出來的,也是與這些年別無二致的鬼畫符的字。
這次換成長離問她,“阿玉,許了什麼願?”
她笑著將自己的長明燈遞給他看,“希望長離安康,成為世間最厲害的大妖。”
他希望她所求皆如願,她希望他安康。
琴師眼下有一抹紅痕,像割裂了似的,自眼睫投映的陰影之下拉開一道極細的血痕。
身旁的姑娘湊過來,身上透著紙墨氣息,抬手摸他眼下的傷痕。
語氣像在心疼,“我下手就那麼重嗎?怎麼沒有痊癒?”
長離沒有說話。
因為是他刻意不想痊癒,結印護住了這道傷痕,不讓它好,才得以儲存到今天。
畢竟這是唐玉箋給他留下的,最後的痕跡。
耳邊,小姑娘還在細碎的追問著,問他如果為自己許願,會許什麼願。
在這片為了讓他放鬆警惕而表現出的溫情中,長離仍舊專注的落筆。
白玉的筆桿上雕刻著精細的螭龍紋,毛尖的墨汁越聚越多。
突然,一筆落錯。
橫拉出極黑的一道墨,在紙面上,像劃出了一道裂縫。
所有美好溫情悉數破碎瓦解。
他垂眸注視那滴墨點,良久後,神情變了,眸光一點一點沉寂下去。
嗓音柔和,卻帶著絲絲縷縷冷意。
“阿玉,我騙你了。”
“其實我的願望,是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