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香菱學寫詩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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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菱因笑道:“我這一進來了,也得了空兒,姑娘好歹教給我作詩,就是我的造化了!”
黛玉笑道:“既要作詩,你就拜我為師,我雖不通,大略也還教得起你。”
香菱笑道:“果然這樣,我就拜你為師,你可不許膩煩的。”
黛玉道:“什麼難事,也值得去學!不過是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副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
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一本舊詩偷空兒看一兩首,又有對的極工的,又有不對的,又聽見說‘一不論,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詩上亦有順的,亦有二四六上錯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聽你一說,原來這些格調規矩竟是末事,只要詞句新奇為上。”
黛玉道:“正是這個道理,詞句究竟還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緊。若立意真有趣了,連詞句都不用修飾,自是好的,這叫做‘不以詞害意’。”
香菱笑道:“我只愛陸放翁的詩‘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說的真有趣!”
黛玉道:“斷不可學這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一入了這個格局,再學不出來的。
你只聽我說,你若真心要學,我這裡有《王摩詰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讀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熟了,然後再讀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
肚子裡先有了這三個人作了底子,然後再把陶淵明、應瑒,謝、阮、庾、鮑等人的看一看。
你又是一個極聰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詩翁了!”
香菱聽了,笑道:“既這樣,好姑娘,你就把這書給我拿出來,我帶回去夜裡念幾首也是好的。”
黛玉聽說,便命紫鵑將王右丞的五言律拿來,遞與香菱,又道:“你只看有紅圈的都是我選的,有一首念一首,不明白的問你姑娘,或者遇見我,我講與你聽就是了。”
香菱拿了詩,回至蘅蕪苑中,諸事不顧,只向燈下一首一首的讀起來。
寶釵連催她數次睡覺,她也不睡。
寶釵見她這般苦心,只得隨她去了。
一日,黛玉方梳洗完了,只見香菱笑吟吟地送了書來,又要換杜律。
黛玉笑道:“共記得多少首?”
香菱笑道:“凡紅圈選的我盡讀了。”
黛玉道:“可領略了些滋味沒有?”
香菱笑道:“領略了些滋味,可不知是不是,說與你聽聽。”
黛玉笑道:“正要講究討論,方能長進。你且說來我聽。”
香菱笑道:“據我看來,詩的好處,有口裡說不出來的意思,去想卻是逼真的。有似乎無理的,去想竟是有理有情的。”
黛玉笑道:“這話有了些意思,但不知你從何處見得?”
香菱笑道:“我看他《塞上》一首,那一聯雲:‘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想來煙如何直?
日自然是圓的:這‘直’字似無理,‘圓’字似太俗。
合上書一想,倒像是見了這景的。
若說再找兩個字換這兩個,竟再找不出兩個字來。
再還有‘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這‘白’‘青’兩個字也似無理。
想來,必得這兩個字才形容得盡,念在嘴裡倒像有幾千斤重的一個橄欖。
還有‘渡頭餘落日,墟里上孤煙’:這‘餘’字和‘上’字,難為他怎麼想來!
我們那年上京來,那日下晚便靠了岸,岸上又沒有人,只有幾棵樹,遠遠的幾家人家作晚飯,那個煙竟是碧青,連雲直上。
誰知我昨日晚上讀了這兩句,倒像我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