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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月嵐拿著白巾兒,仔仔細細地擦拭著手裡的鈿盒,還有妝盒鐲盒,花瓶酒器,這些器物都老舊了,雖有人洗擦清潔,看著總是乾乾淨淨一塵不染,他每回過來也還是要擦上一遍。

這樓上靠河的一間屋子是他孃的,當年的春華樓也只一座大樓,卻也熱鬧輝煌盛名遠播。他娘豔名正盛時住的並不是這樣一間小偏房,她住著裝金飾銀鋪紅疊翠的大閣房,當年的鳳翔莊主舒欒在這春華樓包下她,包了足足一年三個月,她過過一段十分富裕優偓萬千豔羨的日子,直到舒欒離去,直到她生下舒月嵐,她漸漸色衰名寂門庭冷落,她們母子被趕到這間小屋子。

舒月嵐幼時要幫她做活,他人小力弱,只會這些擦擦洗洗的活。那時還要給她擦一件件精貴的首飾,如今這些首飾盒都是空的,在養他和治病的那些年裡,她當光了所有的飾物。

吳應語在一旁看他忙活,好一會才見他坐下來喝茶,他要擦拭的話,這整屋的傢俬器具,還得擦上小半夜的工夫,舒月嵐來這裡可不能只幹這個活。吳應語待他歇下來,上前說道:“日間吏部的袁侍郎過來,約我十三在印泉茶社下棋。”

“京師吏部來的袁徹?”

“是。”

舒月嵐淡淡道:“吳老師,我向來不管你這些雅好,只一事,你不能應承別人任何賭注。”

吳應語嘆道:“不敢,那袁侍郎只說要弈棋,不爭輸贏不作他事,沒有什麼賭注。那人據聞也是個棋痴。”

這袁侍郎,名徹,字子凜,靠祖蔭入的吏部,這人也是考過進士的,素來好茶嗜棋,在京師向以國手自居,據說棋藝精妙,朝中無人能出其右。舒月嵐對那部閣裡的人多少有些知情,聽聞這袁徹與六皇子過從甚密,與各部官吏也頗有些交往,他是告假回家為母侍病的,但來了南京卻徑自拜天賜府上去了,還偏偏跑他這春華樓來找人下棋。舒月嵐摸不透此人所為,心知不得不防,轉念一想又覺得此人頗為可用,便對吳應語微微笑道:“吳老師不必理會他要做何事,既與你有同好,結個棋友也無妨。”

吳應語應了,又道:“我要再尋幾個孩子教養,結個梨園戲社,卻不在這樓裡做歌舞雜耍。”

舒月嵐沉默了一陣,道:“好。”

他叫這吳應語一聲老師,是幼時真拜過師的,他四歲從母命拜了這曲師,隨他整整學了四年的曲藝,舒月嵐有一把妙嗓,卻也有一位高師。吳應語的父母據說原是教坊司的樂師歌伎,後因宮闈中事受牽連削了職,流落民間教藝賣唱。吳應語自幼隨父母走唱,結識過不少藝人,雜取百家技藝融匯一身,才藝過人名播江南,他年青時在揚州幫人教養瘦馬,後來輾轉來了應天府,在南苑十六樓間流連過一段日子,大概失意過甚,便跑到了這春華樓做了個樂師,教這樓裡的**唱曲彈琴,一晃也二三十年了,舒月嵐看他鬢邊生了些許白髮,既有幼師之恩也動了側隱之心,便遂了他心願。

這吳應語年青時心志高,又為父母抱屈,畢生都想著教出一班比教坊司才藝更高的弟子,只在這春華樓裡教出的都是歌伎舞娘,要用來賺錢的,賺了錢的又多少從良走了,他難免要失望。這些年他養了個謝明珠,給他長了不少臉面,也給他生了不少事,他終究是不得意。

舒月嵐既答應了他,也會給他錢財去籌辦戲社的事,這點卻不說破,只打算讓婉娘去暗中幫襯。

吳應語得了他應允,歡喜地去了。舒月嵐又洗巾子擦妝臺,擦完妝臺擦桌椅,屋裡一樣樣傢什,都細心地擦拭著。

許多人都不明白,他娘為何要生他,舒月嵐自己也不明白。這妓樓裡的女子都懂得吃藥避孕打胎,便是意外懷了生了,也多有丟棄弄死的,他娘卻把他生了養大了。也許他娘生他是抱著點母憑子貴的心思的,畢竟她享過舒欒的福。可是她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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