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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隆吐山的彌天硝煙讓整個西藏南部變成了沉厚的鉛青色。焦火的燃燒在荒草淺叢裡遊走。山岩恐懼而顫抖,啪了了跌落著,毫無來由地出現了滑坡。到處都是需要超度的死人,但是喇嘛們不見了,似乎這裡轉眼成了一片失去信仰的土地,沒有佛和靈性,只有曠時的荒茫和無邊的淒涼發酵在不散的空氣中。
死亡的寂靜裡,戈藍上校踏上了隆吐山口。一瞬間的驕傲之後,他突然捕捉到了一絲頑劣的幻滅感。他問自己: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像腳下的死人一樣死去呢?如果說西藏人的死亡是罪孽的結果,那麼誰是罪孽的製造者?我,還是上帝?如果說我和十字精兵戰士的死亡也是罪孽的結果,那麼西藏人和他們的佛該承擔什麼責任?如果說任何人的死亡都是罪孽的結果,那麼真正應該懺悔的到底是誰?
戈藍上校不想在罪孽遍地的隆吐山久留,帶領十字精兵迅速前進,企圖一鼓作氣拿下前面的納塘、念那、勒布、則利拉。他望著綿亙不絕的峰巔蔥嶺,心說如果不是為了迎接上帝,就不會有如此偉岸的山脈、如此俊秀的森林。全世界的美麗都是為耶穌基督而存在,西藏,我們來了。
第九章 則利拉山
雖然艱難,畢竟還是穿過去了。按照&ldo;吉凶善惡圖&rdo;的指引,當普溝的溝口隨著一道草梁的下沉突然出現在眼前時,達思牧師和容鶴中尉都長喘一口氣。他們一屁股坐在高磊的石頭上,望著從溝底蛇行而來的隊伍,沒有一絲喜悅的感覺。
所有的馬匹和大部分輜重都在半路上丟掉了。那些藏在密林崖壁上的天然棧道,彷彿是上帝專門為考驗信徒的虔誠而設計的,有時只能側著身子,擱半隻腳,貼壁而過。還有些地方沒路,只有橫豎叢生的喬灌林,他們像猴子一樣攀樹而過。至少有五個人掉進了深淵,驚叫隨著跌落持續著,然後就是深深的悄寂。溝淵是無底的,似乎永遠不會有摔響的聲音。
容鶴中尉憤怒地說:&ldo;你拿的是什麼鬼地圖,帶我們走向了地獄。&rdo;
達思牧師的回答是:&ldo;好吧,讓我來走,我走在最前面。&rdo;達思堅定而篤信,不懷疑只要能過就是路。&ldo;吉凶善惡圖&rdo;是尊師班丹活佛親自為他繪製的,&ldo;神通之路&rdo;也是尊師為他指點的。對他來說,哪怕不遵行釋迦牟尼,也要遵行班丹活佛,哪怕不信仰三世大佛,也要信仰時輪堪輿。何況那個亮麗尊貴的聲音時不時從耳際擦過:&ldo;往前,往前,往前,前面就是等你的。&rdo;
斗折蛇行的隊伍漸漸收縮著,堆積在了普溝溝口的平地上。這平地也是上帝的設計,剛好容納由英國人和僱傭軍組成的兩百人的容鶴支隊。達思牧師從高磊的石頭上站起,往下看了一眼來路,畏途的艱難和士兵的死亡帶給他的晦暗心情頓時跑沒了。他興奮地叫起來:&ldo;我們走對了,佛祖,上帝,誰也沒有欺騙我。&rdo;他發現觀想中出現過的景物就在下面:杆粗葉茂的老樹、細如羊腸的河流、黑岩石的山頂。剛剛被容鶴支隊踩踏出來的路就像哈達一樣纏繞在上面。
達思走過平地,出了溝口,站在舒展而去的草原窪地上,眺望著,更加興奮了:他看到自己左側連線著溝口的則利拉山,跟地圖上標識的一般無二,&ldo;吉凶善惡圖&rdo;果然有鬼斧神工的準確。他雖然不想代替容鶴中尉判斷它在軍事上的重要性,但地圖已經告訴他了:則利拉山是這個大窪地裡最高的地貌,一臂伸向隆吐山,一臂伸向亞東要塞,是修煉時輪堪輿金剛大法的天然壇城,尤為緊要殊勝。
達思指了指則利拉山頂,又拿出地圖給容鶴中尉看。
中尉一看就明白,此行的目的並不是從普溝走進大窪地,然後孤軍深入亞東,而是佔領則利拉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