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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頜首,正要應承,皇帝又搖頭,「可惜了,叫孤山,名字聽著不祥。」
皇帝最愛風雅,如懿便道:「不若皇上改個名兒也罷。」
皇帝仔細思忖,卻又不喜,「康熙爺來此也未改名,朕也不便改了。」
於是斂衣而行,往「西湖十八景」去。雍正年間李衛修繕西湖一帶,景緻尤美,湖山春社、功德崇坊有沙堤平坦,垂楊披拂,湖波盪樣,曉霧迷離。萬綠叢中,丹宮碧殿掩映林表。玉帶晴虹、海霞西爽則迴廊繞水,朱欄倒影,金碧澄鮮。橋畔花柳夾映,晴光照灼。梅林歸鶴、魚沼秋蓉則環池植木芙蓉,花時爛若錦繡。蓮池松舍、寶石鳳亭、亭灣騎射、玉泉魚躍、鳳嶺松濤、湖心平眺、韜光觀海、西溪探梅各有趣致。吳山大觀、天竺香市可見民間歡愉,雲棲梵徑便聞朝魚暮鼓,與天籟相應答,至 此豁然心開,萬慮頓釋。
而如懿最愛的,便是蕉石鳴琴一帶,黛色波光,湖淥遠映,恍然若乘槎於迢迢天漢。舫前奇石林立,狀類闊葉芭蕉,題曰「蕉石山房」。石根處又有天然一池,泉從石罅出,泠泠作聲,演清漾碧。臨池復置小軒,古雅靜潔。若以焦尾琴作《梅花三弄》曲,古音疏越,響入秋雲,高山流水,得天然意蘊。
皇帝也頗屬意,便向如懿道:「朕住的地方原離這兒近,你若來此月夜彈琴,倒是甚好。」然而,他不過一語,但見如懿沉吟未應,眼底閃過一絲陰翳,冷冷道,「不彈也罷,免得彈起李商隱的《春雨》,無端惹翻舊情。」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的風流,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的繁華,都未能讓他忘卻那一段舊事。
嬿婉見皇帝陡生不悅,便婉轉勸道:「素來也只是流言,皇上實在不必往心裡去。何況,人都不在了,皇后娘娘聽了,心裡也不好受啊。」
皇帝心意惘然,盯著如懿,目光如錐,「是麼?朕還以為人沒了,情總還在。」
宮人們舉著羅傘,捧著櫛巾、痰盂立在遠處,雖然只有嬿婉和香見在側,如懿也受不了這無端而來的羞辱。人已逝去,有時她亦想忘懷,卻禁不得皇帝這般三言兩語地計較,更生涼薄。
天日正中,暖暖晴光灑落在人周身,猶帶一絲溫暖餘情。香見難得地穿了一襲粉黛色長衫,密密繡了連綿不盡的棗花圖樣。那是杭綢中新制的一種皎月編,一共才得了兩匹,皇帝一匹奉與太后,一匹獨賞了香見,供她裁製新衣。那皎月綢不啻寸縷寸金,清雅柔軟,若新生兒肌理幼滑。一抹帛光盈然於舉手投足間,便已覺清貴寵妃氣咄咄逼人。
她站在二月漫天的花事盛開下,輕飄飄道:「前日陪皇上往上天竺焚香頂禮以祝豐年,心裡念著當日寒部亡者可得安息,寒歧一縷戰魂,也可長眠沙場了吧。」她舉眸,若寒星熠熠,「臣妾這般心思,皇上可會責怪?」
皇帝微怔,旋即含笑,無限寵溺憐惜,「只要你高興,什麼都好。」
香見抿嘴一笑,輕誚道:「是麼?皇上連臣妾為寒歧祝禱都可原諒,一個莫須有的凌雲徹,皇上這幾年眉間心上,就這般小氣麼?」
皇帝無言,如懿不動聲色,只是唇角微挑,以表對香見解圍的謝意。
嬿婉不勝惶惑,低柔道:「容嬪妹妹,話可不是這般說。你與寒歧畢竟有婚約在前,可皇后娘娘和凌雲徹不過是尊卑之分。難道妹妹心裡,覺得皇后娘娘與凌雲徹便如你與寒歧這般麼?」她修長玉指按在心口,連連搖頭,「這話姐姐我可不敢聽。」
有不敢聽,亦有不忍言。明明事關自己,她卻無可分辯。才知疑心深種如情根深種,一般難以移除。
她亦沒有力氣,拔去他心底那根刺。因為那刺,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鑄成,早已成了她心底不可磨滅的烙印。
初春的風如同綿軟的女兒家的手掌,輕輕拂過她的面頰。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