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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嬤嬤忙道:「說了說了,夫人一早就講明瞭的。那家人說不妨事,那是他們自家的船,沒什麼亂嚼舌根的外人。」
祁垣點了點頭,心想這家人膽子還挺大。
周嬤嬤看他面色微動,鬆了口氣,轉臉朝外面喊了一聲:「虎伏!」
一個梳著圓髻的小丫頭趕緊跑進來,怯怯地看著她。
周嬤嬤嫌這丫鬟年紀小,不夠穩重,只是身邊沒有得用的其他人手,只得皺眉吩咐:「把藥去熱一熱。」
祁垣才不想喝藥,忙沖小丫頭瞪眼,隨後偷偷覷著那嬤嬤的臉色,慢吞吞道:「嬤嬤,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周嬤嬤一愣,忙道:「少爺請吩咐。」
祁垣斟酌著字眼,蹙眉嘆氣:「我知道母親憂心我,但這幾日服藥後,我反而愈發驚悸難安,倒不如不服藥的時候好些。」他說完,又學著戲文裡的酸腐秀才,對周嬤嬤拱手作了個揖,「煩請嬤嬤跟母親說一聲,就說我已經大好了。這藥可不必繼續抓了,我們還是早日啟程回京才是。」
周嬤嬤半信半疑,但看他這會兒神色穩重,說話也文雅起來,只得猶豫著點了點頭。
「那老奴現在就去告訴夫人。」周嬤嬤道,「少爺現在是否要用些早點?」
「不用。」祁垣吃不過這北方的麵食,只一臉深沉道,「我餓了自會吩咐虎伏去買,嬤嬤先去吧。」
周嬤嬤應了,轉身出去,又囑咐了那小丫頭兩句別的便匆匆離開了。祁垣探頭往外瞅著,見她出了院,這才哭喪著臉坐回床上,拿被子胡亂把自己裹了裹。
同樣是二月,江南已是春盛,北方卻才春雪初融。
原身身上僅有件半舊的絹布襴衫,無法禦寒,也不怎麼好看,不知道這伯府的少爺為何窮成這樣。倒是隨身的兩箱書籍用軟布層層包著,顯然愛惜至極。
祁垣胡亂翻了翻,發現裡面都是用小楷謄抄的經史子集或大儒之作,一筆小楷體態端莊,清秀俊雅。只可惜他對這些一竅不通,翻著看了看覺得不能賣錢,便乾脆挑了本厚重的,丟進了旁邊的爐筒裡。
半滅的火苗倏然躥高,舔著書本燒了起來,屋裡似乎暖和了一些。
祁垣努力往那邊靠了靠,開始為自己的以後打算。
從他這幾天聽來的資訊看,這原身竟是個很有才學的。據說十歲便中了秀才,並跟另兩位神童一起,被當今聖上元昭帝召見,殿前作答。當朝太傅曾贊三人「少年聰敏,拜相之才,必立功名於天下」。元昭帝對三人也甚為喜愛,只是考慮到他們年齡幼小,雖有天資,卻仍需磨礪心智,因此命三人須專心求學問道,探尋聖賢之理,至於科考,需十六歲之後再做考慮。
原身這才回到家中繼續苦讀,每日泛覽百家,研窮經史,一連數年都沒怎麼出過伯府大門。
這次去外祖家探親,是他這幾年來頭一次遠行。因為十六歲之約已到,這次回來,他便要去國子監求學備考,準備來年會試了。
祁垣並不敢讓別人知道自己是錯魂的紈絝,然而一想到這個就忍不住頭大。
齊府雖然也斥巨資建了家館,延請了名人儒士做先生,但無奈他好吃懶做,每次去學堂,不斷的有丫鬟送茶送果,小廝陪起陪坐,一段話顛三倒四,半天記不住。等好不容易背過一段,回去睡一覺玩一通,第二天去上學,就又忘光了。
所以這些年先生們被氣走了一撥又一撥,他的《四書》也拖拖拉拉,到現在都沒唸完。
這時候讓他去家塾點個卯裝個好學生都難為他,更何況去國子監坐監?
他之前可聽說過,國子監裡面的先生都是有官位的,學生們若不聽話,真被打死的也有。
祁垣越琢磨越害怕,癟了癟嘴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