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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一下,意識到不對勁,步子猛地加快,用力將門推開。
姜月芙因為掙扎,衣衫都凌亂了,蒼白的臉上帶著淚痕,眼下是一片遮不住的烏青。
輕煙從爐中絲絲縷縷地攀升,緩慢如一尾遊走的小蛇。
她就伏在香爐邊,表情近乎迷醉,手指都在微微發顫。
程汀蘭慌亂地撲過去,想擋在她身前,將香爐也掃到地上,卻被姜恆知用力扯到了一旁。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似是花香,又帶著腥氣的味道。
而姜月芙知道他進來了,卻還是不多不避開,貪婪地嗅著爐中的輕煙。
姜恆知混跡朝堂這麼多年,自己也是出身權貴,對這味道並不陌生。
靖國的不少文人為了尋求快活激發詩情,會用一種名為「百花泣」的薰香,這香聞了使人飄飄欲仙,甚至能忘記疼痛不知所以。本是一個江湖大夫用來輔助治病的東西,是會使人成癮的毒藥,卻從文人傳到了京城貴門子弟的手裡。
直到去年,太子殿下下令將「百花泣」列為禁藥,製藥者殺頭,買藥賣藥都是同罪。
起初他親眼見到自己一手提拔的學生,竟在下朝的時候藥癮發作,口吐著白沫從白玉階上滾了下去。
回府後,他氣憤至極,還對程汀蘭說起了此事。
當時她神色怯怯,他還誤以為那是對「百花泣」這種髒物的排斥厭惡。
如今想來,竟是早就開始給姜月芙用藥,他以為的排斥,是她對事發的恐懼!
姜恆知又想到了那個學生癮發後在地上扭動掙扎的模樣,心中半是驚駭半是震怒,只覺得眼前一片黑,站在原地久久都不再動。
屋裡的香氣讓他胃中一陣翻湧,等終於緩過神來,他猛地回神抽了程汀蘭一個耳光。
程汀蘭摔倒在地,髮髻散亂,捂著發紅的臉嚶嚶哭出聲,邊哭邊怨恨地說著:「你說過會一輩子對我好,現在卻動手打我,說只要我一個人,先是有了陶姒,如今又在外養了個賤人!現在成這模樣都怪你!月芙痛得要死,我能怎麼辦,她是我的女兒,只要讓她好過,我什麼都管不了!你有辦法,那你就治好她,跟我發什麼脾氣!」
姜恆知目眥欲裂,被氣得面目都有些猙獰了,指著姜月芙說:「讓她好過?你以為自己是為她好?無知婦人!你這是害她,是要毀了她!誰給你出的主意,是不是又是程郢,是不是?!」
他未曾有過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厭惡程汀蘭,他認為她溫婉懂事,是世上難得的好女子,是委屈下嫁給了他。
程汀蘭雙目也泛著紅,嘶啞道:「毀了她?你根本不在乎她!你早就不想要我們了,你說自己不曾對那賤人對心,卻三番兩次去她的住處。月芙痛得死去活來,你卻和旁的女人卿卿我我,你眼裡早就沒有月芙了。你想讓月芙死了,再找旁的女人為你生兒育女!死了這一個,你還可以再找旁人,是不是!」
「你混帳!簡直胡說八道,我何曾對不起你,我做了那麼多,你就只看得這些……」
兩人爭得面紅耳赤,猩紅著雙目互相指責謾罵,將過去的恩愛和溫情都撕裂開,言語化成鋒利的刀劍,挑開傷疤,流出深藏的膿血。愛意在一次次口角中被摧殘,就像被蠶食的樹葉,乾枯後輕輕一捻就碎成渣子。
爭論漸漸停息,二人皆是疼痛狼狽,沒有一方感到勝出的快感。
姜恆知扶著桌子喘息,看向趴在桌前昏睡過去的姜月芙,她本該嬌艷的面容,如今像瀕臨凋謝的花,一寸寸發黃枯敗。
他猛地一顫,奪門而去。
一走出院門,為他傳話的小廝急匆匆跑近,喘著氣說:「相爺,杏花巷那邊出事了,快去看看吧,夫人才剛生產,這程郎君就趕去了。」
林苑蒼